瓢泼大雨持续到后半夜方歇。
久旱的豫中被这场雨一夜间打透,地面仍泥泞着,连空气中都笼罩着一股潮湿的寒气。
沉浸在一片黑暗、死寂里的博望城馆驿,居然从外围的游廊突然一窜一窜的、亮起火光四起!
随着火起,巡夜的守卫也现了潜入馆驿的不明刺客,不知谁嗷唠一嗓子喊出——“抓刺客!”
顷刻间整个馆驿便炸了窝,搅动的各处门窗纷纷挑亮,大齐国有保卫天子的“守邺人”在内,更有兰陵王、安德王率亲信护驾,而陈国也带了护卫军来,一见有不要命的宵小放火偷袭,各方势力瞬间犹如群蜂蜇人、倾巢出动。
当其冲的,就是住在正堂屋的齐国主。
彼时,被窝里酣睡的齐国小皇帝,突然被亲信敲门吵醒,睡眼惺忪地支楞着坐起身,门外的高元海急出了哭腔问陛下如何是好,随后一听有刺客放火,他又把脑袋躺回去了。
顺便骂了一嘴高元海大惊小怪。
高纬对自己在馆驿的布防颇为自信。此刻守在他身侧的乃是大齐顶级的兵力:内有皇帝亲卫“守邺人”,外有兰陵王所率的京畿中军,又因这两日迎南陈使者,又警惕北周白虏和南梁余孽,他早把边境的镇戍兵聚到了附近。
在绝对的战力碾压面前,别说区区一群鸡鸣狗盗的刺客,就算大军压境他都不带怂的。
结果高纬刚骂走外头的高元海,就突然被人踹门而入!
一骨碌从被窝里钻出的高纬,敞着松垮垮的寝衣袒露雪腻胸膛。
他尚未反应过来,进来的红衫小姑娘就窜进了里屋,冲到他床前作揖禀告:
“请皇表兄出面决策!方才兰陵王遇袭,胸口被刺了一刀…”
冯令心话说一半,才跟惊惶坐起的少年天子四目相对,高纬随即意识到自己衣襟大敞,雪腻的龙身玉体大刺刺露着,委实吃亏,赶忙把被子一裹。
“兰陵王早就重伤在身,还多这一条刀口吗?倒是你,朕宣你入内了吗你就敢踹门?没人教过你规矩吗?真是成何体统!”
高纬也没想到,有一天“成何体统”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而对面的小姑娘低下头,抿嘴冷声道:
“臣女知错,只是事情紧急,那刀上淬了毒,兰陵王已经吐黑血昏厥了!”
高纬一听,也两眼一黑差点昏迷,随后赶忙把表妹撵出去,叫高元海进来给自己更衣。
官家馆驿内已然乱作一团,而馆驿的高墙之外,水洗的青石街面上大道宽阔,却有一行数人提灯举火、急色匆匆地踩着泥泞的水坑聚拢而来!
为的黑袍女帝身高腿长,头戴笠帽,跟座巍峨的山一样,行动间龙骧虎步、来势汹汹地冲在前头,身旁还围着几个蓑衣甲胄的年轻后生。
这行人和对面走来的白袍军迎头相撞。
瞧见来者领头的是个红衫女子,黑袍身侧戴黄金面具的李暝见,率先出声:
“找到北齐安德王了吗?”
萧桐言此刻蹭了一脸灰,白脸上还有血红的刮痕斑驳,跟只脏兮兮的花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