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身为华胥人,懂农桑也是合乎周礼,元无忧就坦然了。
于是她从容道,“民间不都说,华夏民族的种族天赋就是种地么?华胥乃华夏之根源,自古的传承从未断代,而中原汉人历经五胡之乱,礼崩乐坏,跟我们天下大同的华胥能比么?”
四侄子被粥糊抹的、晶莹剔透的红唇微启,似有疑问,表姑姑赶在他开口之前,忙指着他手拿勺子、往碗边拨东西的动作,
“你把鹿茸片挑出去干啥玩应儿?搁这儿跟我声东击西呢是吧?就指这东西治你脸呢。”
“不是,咳、咳咳…您煮粥都不尝一口吗?”
高长恭险些被口中的粥呛到,他早就吃着不对了,鹿茸胶和薄片倒还好说,唯独这粟米,好像没拿石磨碾过,都直剌嗓子。
要换做旁人他就直说了,但望着面前的姑娘,他没由来的就委婉起来。更何况他表姑通识农桑,岂会不知小米磨没磨?除非她是故意的。
可她瞪着琥珀似的的眼睛,诚恳道:
“没尝啊。”
高长恭:“……”
元无忧觉出他话里有话,还以为他嫌药苦呢,便蹙眉威胁道:
“我起早贪黑学煮小米粥,自己都没舍得尝。虽然昨晚挑灯磨谷子,去皮估计不太干净吧,但也能凑合吃一下,我可是头回给别人下厨,你别不知好歹。”
四侄子哭的心都有了,还真是故意的!?
他算是知道了,无所不能的小表姑真有弱项,那就是她做这药膳跟下毒了一样。
可瞧着她这副满脸悲痛,眼神紧张的样子,高长恭也说不出口…让她自己尝一口的话。
“姑姑这粥熬的不错,下次别熬了,这粥我也不是非吃不可,实在不行……我干啃鹿茸吧。”
高长恭好不容易,一脸愁苦的吃完,他刚往耳朵尖、扣上鬼面盔的机关,又瞧见她顺鲜卑少年背在肩上的包袱兜里,掏出一瓷罐药膏,还说是连夜制的白獭髓药膏,敷脸上有奇效。
药方子出自《拾遗记·吴》:“和于月下舞水精如意,误伤夫人颊,命太医合药,医曰:得白獭髓,杂玉与琥珀屑,当灭此痕。”
仨人此时坐在路边的土丘上,路上随时有附近村民来往,四侄子怀抱着扫空的粥碗,坐姿乖顺的任姑姑摆弄。
小表姑越若无其事,他越觉得尴尬,明明昨晚她还挺…急于亲近他的,怎么一夜之间,她便清心寡欲,慈祥和蔼起来了?
就在小表姑伸手来他摘面具时,有百姓从俩人身旁一走一过,四侄子只听有人低声说着:
“别看北山不长庄稼,可长死尸啊!”
一听这俩字,就跟踩到了他的亢奋神经一样,鬼面窟窿里露出的那双大眼、倏地眼神一亮:
“何处有命案生?!”
便把提布包的粥碗、推到鲜卑少年怀里。他那双被高腰黑皮军靴勒出的两条大长腿,连蹿带蹦地跳起来,倒十分有活力和精神,拽着姑姑起身,跟上了前面那俩路人。
不得不说,年轻人就是不禁补,见效真快。
仨人沿溪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