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过处,一棵小杨树从沟壁上探出了长长的歪脖子,送出柔软枝条撑就的一把大伞,很好地接了季月朋和方子玉一下,大大削弱了他们下坠的力度和度。
去年夏天雨大,山洪将大量泥沙带入沟底,在几块怪石之间,季月朋和方子玉摔落的地方,恰好堆满了厚而松软的泥沙与枯草。
“月朋,月朋你没事吧?”
季月朋听到方子玉焦急的呼喊,故意闭着眼睛,不出声。
“月朋,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不要吓我。”
方子玉握起季月朋的一只手,眼泪纷纷落下。
“子玉,不要哭,我没事,逗着你玩呢。”
季月朋睁开眼,一骨碌坐起来,一把将方子玉揽入怀中。
“好玩吗?你快吓死我了。”
方子玉说完,握起拳头,捶着季月朋,尽情地哭起来。
季月朋的肩膀被一块石头硌伤了,碰到方子玉的拳头,没忍住,痛的吸了一口气。
“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没事,皮肉伤,不算伤。”
“你呢,伤着没有?”
“我没事,好好的。你站起来,走走看。”
季月朋站起来,走了几步,活动一下腿脚,都好好的。
看着季月朋被划出一道道血痕的双手,方子玉又心疼的哭起来。
“不哭了,不哭了,再哭就成花脸猫了。我俩真是幸运,既没有伤到筋,也没有伤到骨,更没有伤到脸皮破了相。”
“这么深的沟,怎么才能上去?望舒见不到我们,该哭了。”
“有爸爸看着他呢,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们顺着沟底走,不远处有一个陡坡,坡上长着一片灌木,从那里就可以上去了。”
“快看!那是什么?”
在他们刚才滑落的沟壁上,约莫一人多高的地方,一只陶罐呼之欲出。
“是一只陶罐,我帮你取下来。”
“小心点啊!”
季月朋踮起脚尖,双手抱着罐口,试着轻轻晃了晃,四周的沙石再次簌簌地掉落。只几次,陶罐便完好的脱离了束缚。
“简约,古朴,我太喜欢了。”
方子玉小心地捧着陶罐,欣赏起隐约可见的花纹,爱不释手地说。
“这一跤摔的好,摔的值,帮你捡着宝贝了。”
“嗯,凡喜欢的,无论贵贱,都是宝贝。”
一缕风吹过来,轻轻摸了摸方子玉纯真的笑脸,又远去了。
“真没见过有这样做娘的,丢下孩子不管,只顾自己玩乐去了。我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了,她也不想着早回来帮把手,光等着吃现成的了。”
季母一边喂望弟吃着鸡肉,一边抱怨。
“不是有月青在家帮你吗?她人呢?”季父不动声色地问。
季月青抱着望弟出去逛了一遭,回来没多大功夫,自己先吃饱了,碗筷一推,又去同学家玩了。
“女儿嫁出去,再回娘家,就是客人了,哪能老是干活?媳妇娶进家,就是自家人了,有活就要干,不能总是坐等着吃现成的吧?我自从嫁进你们老季家,可是当牛做马半辈子了,没一天得闲的时候。”
季母气恼地看了季父一眼,不客气地回敬道。
“自家人?”掠过半空的山风重复道。
季父嫌恶地看了季母一眼,不再搭腔,拿起望舒的空奶瓶。
季母冷眼旁观,她再也想不到季父冲奶粉的动作竟如此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