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本武面前站定,朝央九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却无法抑制地又重复了一遍。
语调有些哽咽,声音传到她自己的耳朵里时候像是从更加遥远的地方传来,拼命地,嘶吼着,想要传达给已经在她永远触碰不到的地方的人。
“……真的……对不起……”
朝央九月有一个瞬间以为自己会哭,甚至还想到了十年前山本叔叔打趣说过的,小的时候,自己一哭,年纪幼小的阿武少年也不问缘由地跟着嚎啕。可是脸上干干的,她只能感觉到自己越皱越紧的眉头。
“学姐为什么要道歉,错的不是你。”
山本武的声音透着近乎冷酷的平静,朝央九月已经可以预见他下一句要说些什么。
“错的,是我。”
他说。用一种十年前,没有人会想象到的,能够出现在那个总是爽朗地笑着,坚持着自己信念的山本武身上的语调。
“……都是我的错……”
伸出双臂,山本武抱住了站在他身前的朝央九月,将她禁锢在自己双腿和双手圈出的狭小空间里。
沉默了许久,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脆弱,山本武的低喃在道场里清晰异常。
“斯夸罗曾经告诫过我,我的剑术仍然有着致命的弱点。即便是和他并称为彭格列的两大剑豪,但是比起一心一意专注于剑术不断挑战自己的斯夸罗来说,我对剑术的追求仍然不够纯粹。”
“太过贪心,不愿意对自己喜爱的事物放手,一直逃避着做出抉择。是我的懦弱,使得……”
“是我的错。”
随着山本武的开口,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洒在腰腹,朝央九月却没有空去觉得不自在,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了下中指的指跟,指尖顶在指环上传来些许抵触的力道。
“我不想重复一遍那时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只是想告诉你……”
顿了顿,其实并不擅长安慰别人的朝央九月斟酌着字句,舌尖滚上不同的词语,却又都被打回重造。
最后,她只是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我们都在这里。”
基地的晚餐很丰盛,女孩子们的手艺比十年前都要增长了不少。十年后的蓝波一副挑剔的贵族模样,嫌弃着没有小牛排啊没有配红酒,然后义无反顾地栽倒在了朝央九月提供的饭后甜点里,看的一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两位还是一如既往的关系即好又坏。
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完全没有令人产生厌烦的感觉。强尼二的脸上甚至流露出令人惊异的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慈祥又欣慰的神态,不停地拿着手绢擦拭自己因为感动而渗出泪花的眼角。
狱寺隼人的脸上也流露出难得的笑意,虽然很快就被沉痛和凝重压抑了下去,不过也并不妨碍他身边坐着的三浦春心情大好地给他又添了一碗“小春特制咖喱饭”。
山本武已经重新露出他那独特的,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的爽朗笑容,眼中仍然时不时地流露出悲痛的神色,却完全没有办法让人联想到之前,他曾经露出过那样沉重近似于崩溃的神情。
医疗室传来的消息也是一片大好,里包恩明天就会醒,之后会有一段虚弱期,但是只要一直穿着特制的防辐射服呆在基地里,那绝对是精神焕发,斯巴达一对三都没问题。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茶吗?”
笹川京子微笑着看向朝央九月,在她点头后从柜子里收着的茶包里取出一包。十年的时间,她又留起了长发,笑容看起来依旧温柔,却也添了些许小女人的羞涩娇媚,右手的中指上带着一枚戒指。
将泡好的茶放在朝央九月面前,又给山本武和狱寺隼人各倒了一杯咖啡,笹川京子借口去厨房收拾收拾,就离开了客厅、或许叫会议室会更恰当一些。
“里包恩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蒙缇那边?”
狱寺隼人甚至等不及笹川京子走出会议室的门,就已经开口问了。笹川京子加快了脚步,伸手将拉门关上。
十年来成长了许多的心性,因为牵扯到他最敬爱的彭格列十代目泽田纲吉,而重新显露出年少时候的焦躁。
“如果是十年后火箭炮的话,五分钟的时限应该早就过去了,可是里包恩先生还在这里……如果……或许可以……”
狱寺隼人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然后被山本武压着肩膀硬是按了回去。
“狱寺,你冷静点。”
山本武坐回自己的位子,黑色的眼眸像是能够洞悉一切一般,带着温柔而又透彻的光芒,看向朝央九月。
两人对视,纷纷颔首,仿佛在那一瞬间达成了什么共识。
“冷静!?”
狱寺隼人忍耐着握紧了拳,眉头紧锁着移开了下视线。
“……你们有没有想过,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告诉里包恩先生,然后等他回到过去,告诉十代目他们。这样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十年火箭炮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作为十年后火箭炮的拥有者,也是作为使用十年后火箭炮次数最多的人——不管那时候年纪幼小是不是记得——蓝波拥有着绝对的发言权。
“从九月姐带里包恩到并盛町来,已经快要过了十二个小时了。这不是十年后火箭炮的常态,就算现在里包恩消失了,我也不敢说他是回到我们的那个过去。”
“……”
狱寺隼人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渐渐破灭,他挺直了腰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眉头深锁,神情中的沉痛再一次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来。糅杂了自责追悔仇恨愤怒的情绪,看起来显得异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