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九听出他话里的羞耻与对自己的嫌恶,转头望了眼沈颂,对方脸上毫无波澜,又问,“楚延玉后来喜欢上你了么?”
““温长思稍稍停顿一会儿,似乎被戳到痛处,味同嚼蜡地道,“没有。我曾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会让他喜欢上我,以为所有付出都会有回报,原来不是他家境清寒,我日日给他送名贵的东西,又带他出去吃饭,只想讨他欢心,可惜”
再次提起往事,长思宛如吞了个极苦的果子,胃里一顿翻滚,有种想吐的恶心感。他抬头望向沈颂,老实说他只与对方认识几日,若说喜欢,倒也没有,他已经被人伤怕了,很难再轻易把真心送给别人,只不过现在他成了缢鬼,孤零零地留在世间,沈颂是唯一与他有关联的人。这少得可怜、来得莫名的缘分让温长思迫不得已与沈颂有了羁绊。
他是我的妻。
我不想成为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漂泊在世间。
于是对沈颂有了依赖,情不自禁地想将对方占为己有,甚至与封九掐架。
去鬼市了
坦白讲鬼神大人也希望沈颂会接纳自己,顺带将余生奉上。封九现在是追在沈颂身后,虽说时不时就可以拉个小手,但如果没有银两作利诱,沈颂根本连衣角都不会让他碰一下。若沈颂肯停下,转身望他一眼,稍微回应下封九——鬼神大人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做些什么事。
所以说,人都是贪心又自私的。
谁不想得到喜欢的人呢,那种不求回报的奉献精神叫做善事,鬼神大人可能永远都不会领悟。
他低头望着底下崩溃又难堪的缢鬼,竟出了神。
长思答道,“嗯,自始至终,他都在享受我给予的好处,偶尔施舍几个笑给我,我已经很开心。”
“后来呢?”
“我们相处了两年多,之后被我娘发现,便”
“棒打鸳鸯?“封九想起阴间孟婆小丫头看的那些人间话本子,这样的情节很常见,插嘴道。
长思僵了一刹那,点头,正想开口,封九却忽然脸色一变,打断道,“我们得快点去乱葬岗了,每日进去鬼市的人数都有限制,现在已经很多鬼在排队,过去晚了恐怕轮不到我们。”
“你不是鬼神么,不可以走后门?”沈颂听着他说,疑惑地问。
封九一愣,嘴角不受控地往上翘,语气轻佻道,“可以走后门,不过也得有真凭实据。”他身体往前倾,眼神侵略地望进沈颂眼里,对方与他对视一会儿,又冷淡地转过头,望向前方吐出两字,“走吧。”
一旁的长思站起来,脸上的眼泪很快消散,恍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嗯”了声。
封九苦笑一声,与沈颂并肩走在路上。
“你要出门吗?“沈颂又望向唐采。
“药膏晚上我会和封九去帮你买回来,但钱,你得原封不动地还给我。“
“我知道。“
唐采应承道,于是沈颂偏头瞥了眼身后的封九,两人一同回房,长思跟在身后,犹豫着问,“你们要知道我和那楚延玉的事吗?”他原先是不大想说的,但方才在外面沈颂亲口承认自己是他的妻,长思觉得既然自己与沈颂已结为夫妻,那么就必须向对方坦诚,老实交代以前和楚延玉的那些破事。
沈颂与封九并肩走在一起,闻言后道,“你想说就说,我不是很感兴趣。”
封九轻笑,“他似乎对温长思很执着,难保不会做出些什么。”
“他会来府里么?“沈颂望向他。
“可能,“封九想起方才那楚延玉魔障般的模样,笑得有些凉薄,“他与温长思的纠缠还是很深的。”
“我都死了,他怎么还缠过来?”长思觉得难以理解,疑惑地问。
“死了才知道你的重要么,“封九凉凉地回了句,握住沈颂的手,转过脸望向对方,表忠心似的道,”我就和楚延玉不一样了,我向来清楚自己的心意。“
沈颂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将对方的手甩开,“我们总共才认识三天,你知道什么心意。”
“喜欢又和认识的长久无关,“封九满不在乎地回了句,又忍不住去寻他的手,”况且我一见到你,就对你很有好感。“
“是吗?“沈颂干笑一声,“那可惜了,我对你完全没好感。”
封九张张嘴,他猜到沈颂会这样回答,也清楚对方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可听到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觉得疼,宛如被人捏住心脏。他垂下眼,悄悄碰了碰沈颂放在身侧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脸,没看出有太多抗拒后又伸出尾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沈颂被他弄得有点烦,正想甩开,又见站在对面的温长思面露痛楚,于是目光向下——才发觉对方衣衫破烂,露在外面的皮肉被烧得变成焦黑色,还有几个水泡。
“疼么?“沈颂问。
“嗯,“长思刚刚被封九挥出伞外,虽然仅仅只在日光下待了大概半盏茶时间,但始终只是个死了不够半个月的小缢鬼,又不会法力,无法保护自己,继而伤得有些重。长思抬起手,让沈颂见到自己被烧焦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攻击封九,“你看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怎么不可以,”封九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抱着手臂,脸色阴沉道,“上次就警告过你不要靠近沈颂,”顿了顿,扯住两人缠绕在手指上的红线,向前一步,“月老说他与我有姻缘。”
长思冷笑,正想反驳他“月老指不定是看错了”,面前的沈颂忽然插嘴,“这个伤是会自己好起来,还是也需要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