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长思吗?
他的眼眸忽明忽暗,双手放在身前交握在一起,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是一种近乎于迷茫的偏执。
然而不想才踏入家门,却听到明兰的声音,“我知道,楚公子以前经常到家里来。”
本要迈开的腿猛然收住,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诧异地抬头,望向站在厅内背对他的少女。
嗯?站在沈颂身旁的封九微微侧头,瞥了眼门口,唇角绽开一丝轻笑。
没有人听到。
正如温长思和楚延玉隐秘、而又热烈的爱情。
往事
长思望着被封九牵著手的沈颂,兀自道,“我和楚延玉认识四年了。”
“嗯,“沈颂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路上无聊,当个故事来听也算解乏,应道。
“我与他本就不该认识,直到今日我都觉得是自己在一厢情愿,“温长思原以为与楚延玉的纠葛早在自己上吊那日便断去,不料在死后对方还纠缠着他。
“我从小就在村子里生活,邻居有个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因为住得近,我们经常溜出门去玩耍,算是两小无猜,“长思轻声道。
封九长眉挑起,略有几分探究地道,“两小无猜,你喜欢上他了么?”
温长思抬眸看了他一眼,犹豫着道,“对我爹和娘亲平时不怎么理会我,整个童年我算是过得很孤独,只有他陪着我,久而久之就对他有了非分之想。”
封九长长地“哦”了声,意味不明地道,“原来你从小就喜欢男人。”
温长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但结结实实被伤到,抖了抖身子,咬着唇瞥过脸,没说话。他毫不掩饰自己反常的动作,沈颂再怎么不懂情感也能看出他被封九说的话伤到,继而拽了下封九,低声斥道,“别乱说话。”
封九对他笑了下,转过头望着前方光亮的路,天色彻底暗沉,但浮在半空的鬼火一直在引路。“我虽然很少来凡间,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却也知道你们并不能接受同性相爱,是么?”他漫不经心地望向缩到一边,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的缢鬼,字字诛心道,“发觉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后,遭受过别人的欺凌?”
“是”长思回道,“少年时情难自控,一时忍不住和那人告了白,对方反扇我一巴掌,说我有癔病,又和我爹娘说,于是他们便将我”
“把你关起来了吗?“沈颂望向长思,对方并不看他,有些落寂又孤苦地望着前方深而长的路径。
缢鬼的声音轻若无声,“没村里有三个年约四五十岁的老婆子自称神婆,说我是被鬼上身了才会对男人有爱慕之心,我爹娘将她们请到家里,天天做法,又将水洒到我身上,用藤条鞭打,说是身体痛了,藏在里面的鬼就会出来。”
沈颂被封九牵着的手动了动,鬼神大人不着痕迹地往下瞥了眼,刚好看到几根青筋极快地往上突起。
“她们也会把被火烧过的石头铺成一条几丈长的路,叫我走过去,说要烧死体内的鬼。我被囚禁在自己房间里,每日只能吃一点东西,有时饿得快晕倒了,向娘亲求助,也无人应答。“
长思缓缓说着这些惨烈的往事,心里却又觉得痛快——他从未和别人说过这些,一方面是无人肯听,一方面是心死如灰,说了也不会有人感同身受,但是沈颂说自己是他的妻,长思死后便彻底断了在凡间的缘,与他那娘亲没了关系。去不了轮回台,被困在一根白绫里,每日孤零零地坐在房内发呆,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不料有日竟莫名其妙多了个夫人,对方甘心嫁给一个死人,还能看见他,对楚延玉说自己是他的妻。
如今对方还能听自己说着那些痛苦的往事。
长思停下脚步,垂眼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太苦了
那些被人折磨、囚禁的日子根本不是人能过的,等他好不容易逃出去,那些“神婆”又将他喜欢男人这件难堪的事说出去,弄得人尽皆知,再无脸面。
沈颂和封九站在他身旁,后者转过脸来望他,眼神有些阴鸷。
“干什么?“沈颂问。
“你确实很紧张他。“
“我也体会过那种被人当作异类的感受,时间甚至比他要长,活了多久,就被人当作怪物多久,“沈颂看出对方或许在生气,破天荒地没表现出任何不耐,温声道,“因为没有情感,走到哪里都不会被接纳,虽然学着去模仿别人的表情,却总会犯错,甚至会遭到辱骂。”
封九听着他说,“所以你是在同情温长思?”
“没有,"沈颂答得很快,低头望着长思的脑袋,将话题转开,“这些经历和楚延玉有什么关系?”
长思稍稍抬头,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得一塌糊涂有些丢脸,挡住脸道,“在村子里盛传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时,那个人不堪其扰,离开了村子。接着过去了几年,在我十九岁那年楚延玉搬了进来。”他顿了顿,抬起头侧过脸,两道泪痕清晰可见,他与上方的沈颂对视一眼,又匆匆挪开,夹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我很固执,即便被那人厌恶,被所有人取笑,还是死心塌地喜欢着他,刚巧楚延玉和他长得很像,就”
“你把楚延玉当作是他了?“封九稍稍站前,左肩挡在沈颂面前,道。
“没有,那人走了半年后我就被爹娘放了出来,但因为被囚禁太久,变得神志恍惚,以为楚延玉就是他本人,主动过去接近,又见楚延玉完全不排斥我,更是心生欢喜,做了很多事让他喜欢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