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那么年轻,工作刚刚起步,存款颇为有限,但他的眼神那么真诚,那么动人。
他说,请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我在同学们的哄笑中,含羞点头,无名指上,风都能吹走的小钻石,重得仿佛承载了我一生的幸福。
那时候,我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我亲耳听见他与另一个女人的婚讯。
而且,心情如此平静。
真正让我心情不平静的是晋州的前妻卫欣。
她原本只同晋州保持了清浅如水的关系,只偶尔互相短信问候。
但自从她知道我的存在后,却一反常态。
然而,这反常也并不过火。
她只是每日必发一两条短信给晋州,言辞温婉有礼,无非是普通的关心与问候。
我也不便声张。
又是,她会突然现身“浮生”坐下来,静静坐在一角喝杯茶。
上门是客,晋州也做不到绝情地赶他走。
甚至少不了,还要上前寒暄几句。
其实她并没有上前打扰我们,相反还特别安静。
她已经尽量坐得远写,但又不会远倒我们看不见她。
她也并不主动上前同我们打招呼,反而越加静默,只用一双有缘的眼,脉脉地注视着晋州。
她仿佛只要她这样看着他,便能重新点燃他对她的感情。
有天我加班较晚,回到“浮生”已经快打烊了。
往日这时,只得晋州一个人静坐一角,安逸地看一卷闲书。
而此时,阁楼咯气氛诡异,有种刻意的安静,仿佛一万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晋州对面坐着一个女人。
他们之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坐着,好似两个人融侨无比,但又各自固守一角,全身心在对抗对方的力量。
两人都没说话,甚至没有动,似乎时光凝固住这种抗衡的姿态,甚至眼神。
晋州微微后仰,一双眼静静注视着卫欣,目光笃定平和,却又那样矛盾。那眼中,有悲悯与不忍,也有包容和怜惜,还有一点点残忍和抗拒。仿佛他是俯瞰众生的佛,下一刻便要用舍身渡劫,挽救苍生的欲孽之苦。
而卫欣,则半佝偻着背,微微前倾,一双淡眉轻轻频拢,那双眼,那么暗,黯得近乎空洞。然其后,又有一把火,熊熊地,以决绝的姿态从地狱深处燃烧而上。
那火势越来越大,几乎要蔓延到对面晋州的身上,我仿佛可以闻到他身上,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我轻轻吸口气,竟然被这诡异的气氛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木梯在我的脚下,不争气地发出轻微响动。
那咯吱声,细不可闻,却仿佛一枚顽石,投掷进了静水深潭之中,搅乱一池平衡,乱影分动,层层荡开。
那水波扫到晋州,他略侧过头看过来。
见是我,他目光一闪,明显长舒口气,却瞬时更加黯淡,像一锅水,沸腾到极致后,突然降为平静。双眸深处的烟火也渐渐灭了,茶霏之花开到尽头,寥落一地颓然残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