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子晴对他始终无法忘情。
不知道哪家的飞蛾,又扑入这无边的火坑。
我轻轻叹口气,为那窈窕腰身的女子不值。
我退后一步,欲转身离去,可是恰巧,那女子也转过身,对着莫运年温柔地笑道:“这衣服有点窄,我快喘不过气了。”
晴天霹雳?
当头棒喝?
如遭雷击?
不,不,不!
这些感受统统加起来,也没有我受到的惊吓大!
那蒙昧无知的飞蛾,竟然是我的至亲好友汪子晴!
我张大嘴巴,即便有苍蝇飞进来,也无力闭上了。
子晴浑然不觉三尺之外站着一个我,此刻她眼中只得一个莫运年,那目光似一池刚刚消融的春水,青碧浅绿,还漂着桃色花瓣,被他一看,便温柔地漾开,泛起连圈的涟漪。
莫运年正好脾气地回应她,目光中笑意如同四月熏风,直可让人消融成醉泥。
但我知道,这男人即便对着一张毫无生命的桌子,也是笑得这般温暖。而他的一颗心,却比桌子还要冷硬无情。
然而,在外人看来,这买衣服的二人,进退默契,眼波流转,不知多令人艳羡!
可是,只有我知道这一幕有多么凶险。只有我知道,这两个人的前尘往事有多么千疮百孔、狰狞不堪。
忽然间,像有人举着烧红的电烙铁,狠狠地冲我背脊烫下来,顿时一片焦臭,还滋滋冒烟。
汪子晴,怎可如此糊涂,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偏偏还要自动扑上去,再上贼船?
我深深体会到鲁迅笔下所说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满腔怒气腾地升起,熊熊的怒火不可抑制。
我只觉眼前的一幕无比讽刺,需要极大毅力才能克制自己,不挥手上前棒打鸳鸯。
只片刻,子晴已经看见我。
我以为她会因我的出现而狼狈、尴尬、无地自容,至少会有点不自然吧。
毕竟几天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对我说,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然而,我低估我的老友——
她甚至没有惊讶,只是从容地对着我笑起来,然后非常自然地拖起莫运年的手,走到我跟前,“嗨,绍宜,真巧!来见见运年,你们怕是有几年没见了吧?”
语气平静,仿佛还是当年他们新婚燕尔,与我在街头遇见,闲闲打个招呼,不故作亲热,也不显得生疏。
而莫运年更是显得落落大方,一把搂过子晴,一边微笑同我颔首,“绍宜,多年不见,更见风韵了!”
两个当事人都那样坦荡,倒显得我这个局外人分外小气。
可是,我一向性格刚直,不愿与人虚与委蛇。
我冷冷瞥了莫运年一眼,如同看一只苍蝇。然后故意对他视而不见,直接透过他,盯在子晴脸上。
她的脸古井一般沉静,仿佛就算四面墙都坍塌而下,那方寸之地内,也绝不会再涌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