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上回皇上重病贵妃侍疾时,高家贡奉了道佛两家的神祗,而后贵妃果然平安顺遂的出来了。以至于高夫人不确定是佛祖慈悲还是道祖显灵,索性就一起供着。
另外京中京郊所有有点名气的寺庙,都被高夫人供了一座大佛灯。
道观里也都请人开坛做法驱邪保平安。
高斌上个月问起家里的账目,发现一半都是在从事迷信活动,不由扶额,但是也不敢去跟夫人抗议,只得罢了。
何况他虽是读圣贤书的人,当着人要说贵妃自有皇上隆恩庇佑,自己不能去求神拜佛,但夫人这样虔诚,他其实也觉得心安一点。
高静容见母亲颠来倒去的吩咐,可见是紧张。大嫂只能一遍一遍答应,不敢多说别的,于是自己上前道:“额娘,姐姐一定会平安。额娘去大觉寺给姐姐求的平安签儿,也都是上上签,您别这样紧张,倒是让姐姐看了更害怕了。”
说的高夫人连连点头,连忙端出了一副沉稳的神色,又打点了许多各色面额的银票带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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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风俗,在二月间,家里有未出嫁女儿的,有闲心的都会打木架建秋千,宫中也会扎几个秋千私下取乐。
高夫人站在女儿身旁笑道:“等这孩子落地,明年这时候,你也可以去跟她们打秋千了。”
母女两人正说着,皇后
宫中葡萄来了,笑着请安福身道:“贵妃娘娘,明儿是花朝节呢,皇后娘娘已经准备了绸子,明儿系到花枝子去,贵妃娘娘自然不好走动,只请您亲手剪一段绸子,明儿请高夫人替您系上一条,算是敬花神了。”
高静姝点头,亲手裁了一段阔二寸,长三尺的金黄色绸子①。
“明儿是花朝节吗?”高静姝掐指算了算,然后低头道:“不知道你能不能生在花朝节呢。”像是林妹妹一样。
高夫人看着女儿如细瓷一样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红晕,饱满柔嫩的简直能掐出水来,心道:说不准还真是个公主呢,那生在花朝倒是好。
记得自己怀两个女儿的时候,皮肤就格外好,但怀儿子的时候,不但皮肤略微粗糙,鼻子还变得大了些。
以至于高斌有一次问道:夫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你最近是不是变……丑了些。
这给高夫人气的直接给他撵出卧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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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花朝节,高夫人去皇后跟前请安。
皇后带了众妃嫔在御花园中送花神。皇后率先将一段明黄的绸缎系在牡丹花上。高夫人就代替贵妃,将一段金黄的绸缎系在一支芙蓉上②。
其余妃嫔则按着顺序各自系绸缎。
但妃位起就不能再用黄缎,而是用除了朱红外各色红缎,到了常在答应,都换成了粉红色。
皇后就转头对高夫人道:“贵妃产期将近,夫人不必在这里久坐,心里也不安,
还是去陪着贵妃吧。”
高夫人告退。
回去就见女儿认真盯着肚子发呆,不由吓了一跳:“可是有感觉?”
高静姝无奈摇头:“没有啊。”
她白天抱着肚子等了一整个白天,除了正常胎动外,孩子一点儿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直到二更后,忽然有了阵痛。
高静姝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孩子真是慢性子。贵妃从未生产过,这第一次生孩子,从开始阵痛到生下来,估计要七八个时辰左右,那无论如何这孩子是生不到花朝节了。
随后才开始敲床沿示意。
柯姑姑和紫藤木槿三个,自从一月前起就是轮着睡在贵妃床下踏板上的,就为了一点子动静也要听着。免得像有的产妇痛的厉害,没有力气叫人倒是耽误了。
今晚正是紫藤,此时一听轻微的扣床板声音,立刻爬了起来。
撩开帘子,对上贵妃已经被冷汗湿透的面容,紫藤觉得心都要从嗓子口跳出来了:“来人,来人!”
钟粹宫顿时灯火通明,人声来往不绝。
好在孙大夫和吴大夫都是住在这里的,连着内务府送来的六个稳婆都已常住钟粹宫,正殿里一叫人,很快就都能到齐。
高静姝看向孙大夫,弯了弯嘴角,正是无声的告诉她,若是自己如皇后一般情形,只管动刀。
为了这一日,这九个月她已经做了无数的准备。
所有在产房的稳婆和宫人,都在她的检阅下学会了六步洗手法,然后才能来
碰她。
吴大夫的药和按摩,孙大夫的手术器械,都是她问过许多遍的了。
甚至林太医也一次次跟她保证,孩子位置很正,当日提气的参汤和药物,他与夏太医都已经准备好了数份,甚至还做了些药量较轻的药丸,贵妃自觉无力时可以先含上一颗。
纵然做了无数的准备,又知道世间女子绝大部分都要过这一关,可真到了这一刻,高静姝还是不可抑止的害怕起来。
她发着抖含糊的叫着:“妈妈,妈妈。”
满洲人小时候也是叫额娘为姆妈,高夫人原本怕自己添麻烦,所以紧紧攥着帕子避在旁边给大夫让位置,此时却再也顾不得,挤开两个稳婆,来到女儿身边握着她的手,强忍着不敢落泪:“娘娘……姝儿,好孩子,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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