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意识到了他们到底抱有何种想法,自安定公主……不,是自那位新太子的军队中传来了新的讯号。
先前的进军鼓声忽然变成了召集的信号。
“咚——”
这一道拉长的鼓声,明明不是宣告着军队进攻,却好像要比进攻指令还要可怕得多。
李贞面色惨白地看到,在这个鼓声回荡在交战之地的时候,被它所召集起来的,何止是敌军杀奔在前的队伍,还有那些被强行征调的府兵。
这支因人数而让他引以为傲的队伍,当场被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便是因前线溃败而逃亡的兵卒。
另一半则是朝着敌军投去的府兵。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李贞哪里还敢在原地停留,更不敢借着这出调兵后撤的当口,让军队混在其中借机掩杀,而是掉头就走。
生怕他走得稍微慢上一些,便会成为这些人交给李清月的投名状!
可当他也转头离去的时候,这支队伍便已彻底没有了往前进取的希望。
刚刚发起了召集令的太子部从直接将那些来投的士卒单独留在了一队,其余人等则遵照着军旗的指向冲杀而前。
这道黑色的洪流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冲垮了前方原本厚实的堤坝,也在这等近身交战中扬起了更为锐利凶悍的巨浪。
鲁王李元谨在长子李诜和次子李霭的护持之下朝着北方而走。
李诜封号清河郡王,自成年之后便在北方任职,带兵前来的同时,自然也能和交好的北方氏族一并到来。
现下也正是这两路人马会合到了一处突围。
按说以这两方的兵马强盛,只要没直接遇上李清月的直系下属,对上寻常的府兵是能够取胜的。
但在这支军队里的各自为政,显然并不仅仅体现在先前的不尊军令便分兵作战上。
只因就在同时,霍王李元轨的长子带兵南下而走。
在最为直接威胁到性命的时候,他们都选择了朝着他们最熟悉的地方逃难。
偏偏这两方,是一个从南向北,一个从北到南,直接在中间相遇了。
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了。
这稍纵即逝的停顿,或许再有须臾就能暂时达成一致的协定,朝着同一个方向撤走。
可对于时刻留心败军动向的李清月,这却俨然是一个斩草除根的好机会。
“去吧——”
她抬头示意,停在巢车之上的飞鹰当即振翅而起,朝着主人所示意的方向而去。
有一支时刻待命的骑兵立刻跟上了这指向标而去,也正冲这撞上的两方而来。
霍王李元轨的儿子没和他的父亲一般,在当日的洛阳宫变中一并丧命,却在此刻再没有本事躲过这屠杀的凶刀。
鲁王李元谨则是刚刚避开一支险些致命的弩箭,就见回头望去的队伍里,他的两个儿子已然不知所踪。
他连忙厉声喝道:“住手!我要见你们的太子。”
他是李唐的宗室,还是李清月的长辈,就算一时之间做错了决定,在对方四处受敌之际,也未必不能谈谈合作的关系。
若是他能在战场上被赦免,那些胆小的宗室应当也能停下脚步,再不敢和对方为敌。
但回应于他这句话的,却是一只利爪扑面而来,像是猛禽叼住了猎物一般直接撕扯着他的喉咙,吓得他自马背上摔跌了下来,只寥寥数息,便已彻底没有了声息。
很快,后方的黑浪也彻底踩过了他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