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还在辽东,她又需要跟随圣驾前往洛阳,实在不放心阿娘留在长安,这才将她也给带上了。
怎么看着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外出。
“您在想什么呢?”
萧妤看向了面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
在这乱局之中,她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有些对不起她这将近三十年间的起起落落了!
“等到了洛阳,我还是不住在洛阳宫中了,我在宫外找个地方落脚就行了。”
李下玉捏着手中的笔,不知有没有必要从旁规劝,又觉或许真是这样对她更为自在一些,便没再多说。
当她演算完了新年历法,将其重新誊抄成册后,就见母亲已斜靠在车中睡了过去,外间的河流之声也因车架变道,逐渐消失在了耳中,只剩下了那些随队而行的车马喧哗。
而这些或是密谋或是闲谈的声音,在车马抵达洛阳后便已各自分散而去。
直到在安定公主统率的大军自河东道抵达洛阳之时,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地沉寂了下来。
最为卓著的,只剩下了大军行来的脚步声。
……
安定公主已经有了数次的凯旋班师。
她和苏定方在辽东灭国高丽后带着降卒抵达长安,她西征吐蕃折返关中,还有西域的交战以及再战吐蕃的取胜。
有过和其他将领一起并肩而来,有过她一人策马在前轻骑先至,也有过带着其他兵卒一起,缓缓向着帝后所在之处推进。
但不知是不是刘仁轨的错觉,当这一次的凯旋迎接放在了洛阳则天门上的时候,看着安定策马带队,从远处行来,好像并不只是因为安定又成熟了一岁才显出与此前的不同来。
在那些一步步逼近的声响里,还有一种特殊的宿命感。
只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说出去终究还是奇怪了些。
可对于李清月来说,这确实是不同的。
多年之前,当她还不曾亲自踏上战场的时候,她就曾经和李素筠说,终有一天,她也要和当年的苏定方一般献俘则天,但此前都因为天皇在长安的缘故没能将那句愿景给真正实现。
到了今日,才终于是班师还朝的大军先一步抵达洛阳,来到天皇天后的面前。
就是有点遗憾,东。突厥叛党除了逃亡在外的阿史那默啜之外,其他的基本都已经被她所杀。铁勒之中参战的各部也为了奠定受降城的地位被就地处决。这今日的回归是没法带来什么俘虏了。
最多……就是严令不能提前逃走的李贤可以算是半个俘虏?
李清月不太厚道地想到。
但当前进的大军抵达则天门下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俘虏在手,显然已经变成了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
也没有人会在乎,李贤到底是被以一种什么方式押解回来的。
这城上城下的母女对望,更是远比此前的任何一次还朝都要让人心神激荡。
天皇愈发处在了困境之中,以至于今日的班师相迎被放在洛阳,完全出自天后的手笔。
这昔日为制约臣子而有的二圣临朝,终究已经出现了更为压倒性的颠覆。
站在天皇身边的天后,又何止是在气势上更显尊崇,更是早已在心中有了一个改天换地的夙愿。
这支正在朝着她行来的队伍,包括那支还被留在关外镇守的队伍,以及那位领头的主帅,也早已在此前的母女夜谈中明确了一件事——
她不是她父皇的臣子和将领了。
她是今日天后、明日君王的第一个臣子、第一员将领和排在第一位的继承人!
此刻,她以雷厉风行的姿态结束了那场太子领兵的荒唐事端,带着稳固边疆、再建受降城的战绩回到了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