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已然狼狈不堪的士兵们彼此对视一眼,转身从腰间抽出长刀。
既敢追来,那就迎客。
这一战不问胜负,只决生死。
“你看着将军。”将仍昏迷不醒的仆固怀恩牢牢捆在马背上,凌策低声吩咐了一句,从胸甲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塞进李明夷的手里。
“你帮我揣着吧,云中郡有个小河村,村口有株梨花树,树下就是我家。”
草纸湿漉漉的,被攒成一团,沉甸甸地压在掌心。
“行了,别丧着个脸了。”青年重重一拍他的肩膀,把陌刀抗上肩头。
“实在不行就跑吧。”
他轻轻往后瞟了一眼。
“你不是兵,没人会怪你的。”
听到这话,对方果真往后迈出一步,却是走到仆固怀恩身侧,也从腰侧取出一柄手术刀,笔直站定在原地。
那人也昂首看向面前的年轻士兵,脸上还是那副恼人的理所当然:“郭将军命我保护主将。”
那语气,仿佛在反问他——
令出必行,这不是朔方军军规吗?
青年嘴角咧开,有趣地打量他手中那把杀伤力值得怀疑的小刀。
“可别给我们丢人。”抛下这句话,他便阔然转过身去,搭在刀柄上的手臂慢慢伸出。
长风从天际吹来。
视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一线天光穿破厚重的乌云,照亮了将士们身上被簌簌吹动的甲衣。
青年的手掌倏地握紧。
踏破平静的马阵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准备冲杀的士兵们最后互看一眼,铭记着彼此的面容。
“杀啊——!!”
响亮的呼喊贯穿天地,震地的步伐踏碎积水。
正准备慷慨赴死的青年忽然怔在原地。
——他们还未出声。
其余士兵也都茫然地看着对方,仿佛在寻找声音的源头。
李明夷倏然回头望去。
就在他们背后的正北方,一支被高举起的朔方军大旗,冲破雨幕,正向着他们挥舞而来。
第105章气管切开术
“是援军!”
喧地而来的冲杀声,不仅令仆固怀恩的残部精神一振,也让顶着大雨追袭的燕兵愕然乱了阵脚。
不等他们勒马回头,刚刚从河东北下同州的朔方军如流水般绕过历经血战的战友,直接冲向集结的敌军。
一时间马匹嘶鸣,哀嚎遍野。
意识到被反戈一击的燕兵立刻调转马头,不顾尾部的死活,纷纷扬鞭奔逃而去。
“李郎,这是……”战场的后方,随援军而来的军医长赵良行正查看着昏迷的仆固怀恩,见他脖子上斜插一根粗硕的白色针管,不由目露惊愕。
可他很快也发现将军的嘴唇青紫,面色不大好看,整个人也尚未清醒。
“是通气管。”李明夷打开瞳孔笔,掰开仆固怀恩紧闭的双眼,以那微弱的光线照了照双侧瞳孔。
那双淡金色的眼瞳失去了神采,好在瞳孔反射没有消失。
至少这一次短暂的窒息没有产生不可逆转的脑干损伤。
他慢慢松下一口气,开始细致的查体。
赵良行手指搭在仆固怀恩的脉上,一双深陷的眼睛默不作声地扫视一周疲惫躺倒的士兵,目光最终落在那匹瘸了腿的黑马上。
他犹豫着张了张口:“小将军他……”
“他留在渭南了。”李明夷不带表情地回答,动作没有因此有一丝迟钝。
将军的使命已经结束。
而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这个通气管至多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李明夷尝试用拇指堵住管口,很快再次观察到急促的呼吸。
果然。
喉头痉挛可能在短时间内解除,但喉部仍稍有肿胀,大概是呛水时喉咙被泥沙与河水刮擦,诱发了急性炎症,进一步造成喉头水肿。
理想情况下,喉头水肿能在一周后慢慢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