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出来罢了。”
“是是,是我看不出来,”
小贩也是做惯了生意见惯了人情世故的,当下也就顺着芙兰的话接下去,顺手自竹架上拿了个精致的花灯补在先前的位子上。
“这位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第一次见着咱们琴川的花灯会?我怎么知道的?这个容易啊,我虽然看不出你身边这位小哥开心不开心,但是我看着你就买一个花灯,就知道了。咱们琴川的花灯会,现在还就是前头,”
麻利地给走过来的两个少女选好了几个花灯,收了钱,小贩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笑嘻嘻看了一副好奇模样的芙兰。
“等过上一个时辰,那烟火起来,才是重头,到时候啊,江边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人,都瞅着放花灯许愿呢。这愿望呢,有多有少,怎么着,多许都不是坏事是吧,许的多了,总有几个能实现的。就算实现不了,也有个盼头不是,所以,咱们琴川人都是买上几个花灯备着呢。”
“诶!”
芙兰瞅瞅自己手里的花灯,再瞅瞅路上行着的其他人,悟了。
“那,再给我两个花灯~大师兄,分你一个。”
“不必。”
陵越摇摇头,总显得有几分冷硬的面容在夜色和灯火之中,柔和了棱角,却又因为融进了那一双极黑的眼瞳,不经意间便是流露出几丝和这处热闹不符的冷清来。
“将愿望寄许于此毕竟非为正途,万事还需凭己才是……”
还没说完,陵越就是被小贩和芙兰看过来满是明晃晃的控诉,赤果果的鄙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情调啊——的眼神打败了,只得又沉默了下去,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花灯的柄。
处理完没情调的大师兄,芙兰和小贩立马越发相见恨晚,无比欢快地聊了起来。
“那,你们这儿放花灯有什么讲究吗?”
“这倒是没有,心诚就行了。对了,说起来还真有一点!”
“什么什么?”
“早点儿去!去晚了,那可就找不到位子了。”
“……”
“不过,今晚孙家小姐抛绣球求亲,人应该会少一点吧。”
“抛绣球?”
芙兰疑惑地问了,有些好奇。
“是啊,咱们琴川啊,就属那方家和孙家名声最盛,方家那主人方大老爷虽然不怎么着调,人倒也是好的,人家几个女娃子那可都是响当当的厉害,就是小儿子不怎么争气,待得久得琴川人都知道,隔个天就能见到方小公子被他二姐追的到处躲,哈哈~”
小贩眯了眼睛,像是想到了那个画面,咧着嘴就是笑了起来,正在挑着花灯的几位少女也是忍俊不禁,拿袖子掩了唇角轻笑。边笑还小声嘀咕了方小公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有个女子还怯怯地时不时拿眼角瞥了陵越,直看得他又往后缩了缩,几乎要站到客栈门口。
“不过,孙家倒是没什么出彩的,孙家老人脾气好性子好,就是子嗣少,只得了孙家小姐一女,还是个体弱的,哎……”
芙兰也皱了眉,轻轻叹了一声,倒是没想去看抛绣球,选好花灯就拉着陵越急火火去了河边守位子。
陵越回头看了,灯火流连之中,披红坠丝的绣楼蒙着浅浅的暧昧不明的亮光,隐约有人影。
而他更注意的,是头顶的墨撒一般的夜色,星河天悬繁星灿烂,却是无风无月。今日,是朔月。
陵越收回视线,眸中极快地划过一丝担忧。近两年,屠苏便是居于天墉,煞气也会不时发作,并且,常现于……朔月之日。
百里屠苏自床榻之上醒来,下意识地就是伸手向身边摸索而去,没有记忆中的温暖,也没有熟悉了的焚寂的冰冷。先前梦中的画面渐渐远去,只在记忆深处化为了模糊不清的图像,倒是师兄皱了眉叮嘱的模样现于眼前。
——勿要下山。
伸手抵了额角,百里屠苏抿了抿唇,师兄……对不起……
目光忽而一凛,他放了手,目光如剑冷厉非常。
“谁!?”
“唔!”
金黄色的小狐狸被他吓得往后一缩,湿漉漉的眼睛里很是委屈。
百里屠苏眼中冷厉之色淡去,也不理会,只站起身行至窗前,伸手推了窗户向外看。远处,正是第一簇烟火绽放,在墨色的夜空中开了一朵灿然的花。
眼眸中原本因为朔月又失了焚寂而升起浮动的暗红煞气平稳了许多,百里屠苏神色柔和下来,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便是忆起了几日前与师兄一同在天墉看见的那一场花火。
下意识地抬眼向了身侧去寻,目光越过期许中的那人所在,直直地落在了深棕色的柱子上,眼神,便是一瞬间黯淡下去。窗外那灿烂的花火喧闹的人群欢快的熙攘,似乎,也都是失了色彩,远了形状,和自己再没有一丝关系。
其实,本来便是没有一丝关系。
抿了抿唇角,百里屠苏皱了眉,右手搭在左手手臂上,有些焦躁地点了点。
窗外,忽而响起一阵低鸣,百里屠苏收敛了心中隐隐生出的后悔,压抑了想要回去天墉的念头,平伸出左手,任着渐渐飞近了的阿翔拍拍翅膀落下。
阿翔在他手臂上的皮坎磨了磨嘴巴,心情挺好,正准备告诉他自个儿看见了陵越,还只把翅膀扬了扬,就听见百里屠苏追问了先前被某个少女拿走的焚寂下落。不满地哼了两声,终于还是没说,只拍拍翅膀飞了起来,在他面前盘旋了下,向着某处飞去。
那,你到时候和你师兄错过了,可不是我的错啊~
哎……我的五花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