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杨柳依依桃花绽放的时节,风光极好。饶是芙兰心中有思,依然免不了对着这片景色生出好感来,原本沉郁着的心情也是开朗了很多。
琴川的德生馆窖藏的女儿红最是味醇,菜肴也是极好,芙兰看看被自己拉着奔波了几日的大师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索性便是在二楼选了个临窗的位子,点了几个推荐的菜肴要了一壶茶。
“师兄,……对不起。”
芙兰低了头,眼睫轻颤,手指间夹着的筷子在清蒸鲈鱼上戳了戳,扒拉一块鲜嫩的鱼肉下来,沾了汤汁后胡乱塞进了嘴里,嚼吧嚼吧不再开口。
陵越收回眺望窗外湖光山色的目光,看了低头不语的芙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摇摇头。
“师妹严言重,此为应当。”
他没有看见,德生馆雅座对着的窗户对景那处小桥上,一身南疆服饰的少年脚步匆匆而过。眉心一点朱砂,眉目凛然隐隐含了煞气,因为走得急了,身后绑成的辫子被风扬起了些,发带上坠了的羽毛黑白相间。
“恩,”
芙兰轻轻咬了咬筷子尖,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带着少女的娇俏却又糅合了春日枝头初绽桃花一般的柔媚。
“大师兄最好了~……诶?”
她忽然愣了愣,诧异地看着很快就消失在拐角的身影,眨巴了下眼睛。
“那是……”
“……”
陵越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只看见屋子角落里叠放的整齐的箱子,落了片片花瓣,铺着一地艳红。
行过转角的少年似有所觉,忽而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那一树初绽的桃花开的嫩,花瓣许是被顽皮的孩子摇晃了,落在地上染了一片红艳。
心中忽而一凝,像是有什么在那个先前走过的角落吸引着他一般,少年慢慢向回走去,极黑的眼瞳中折射了日光,似是绚烂。
艳红的花瓣之上忽然踏了一只尖顶的履,陵越眉角微扬,心中骤然生出几分莫名的紧张。
血色般红艳的长裙被风扬了扬,眉目间温婉却又带着妩媚的女子伸手将同样被风吹起的发丝撩到耳后,似乎是注意到陵越的视线,抬起头对了陵越微微一笑,自日光之下,身形渐淡,不见。
少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不远处在空中盘桓的大鸟,抿了抿唇,最后看了看拐角,转身向着大鸟拿处奔去。
陵越看着那女子消失了踪影,皱了皱眉,收回视线,对了芙兰摇摇头。
“剑灵化形,并非妖孽,师妹勿需担心。”
“啊?恩。”
芙兰顿了顿,就想着方才那背影明明看起来像是百里师弟啊,算了,反正大师兄这么说,那就肯定这么是了。
“那,大师兄,我们吃完之后便去江都吧。”
“好,”
陵越放下筷子,抿了杯中茶水,轻轻舒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师妹鼓着脸颊急冲冲地吃菜,眸光略略柔和了些,也是带了点不易觉察的笑意。
“不过,琴川今晚似是有花灯盛会。”
“唔……”
芙兰眼睛一亮,又暗了下去,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系在腰间的酒壶,唇角撇了撇。沉默良久,抬了眼眸瞅着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喝茶的陵越
“那……我们看一会儿好不好,就看一眼吧,然后再走。”
“一切依你。”
陵越点点头,夹了一筷子挑好的肉给了芙兰。
“吃饭。”
大约是因为晚上有花灯盛会的关系,下午的时候路旁的摊贩卖了的东西显得更加花俏一点儿,芙兰毕竟少女心性,欢快地从这儿跑到那儿,换着给她那个酒壶搭配了好几种坠子。
陵越默默走在她身后,习惯性地不着痕迹四下打量了环境,有书生行色匆匆而过,有温雅青年搀扶了老妇而过,有华衣女子气势汹汹走过,有狐妖黄橙橙一团蹦跶过去……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心中忽然生出些寂寞,陵越停下了脚步,皱了眉抿了抿唇角。忽然察觉到有视线看来,抬眼看去,却是一位身着民族服饰的少女正好奇地看过来,见了他的视线,未有移开视线,反倒是十分坦荡地弯了眉眼,扬了唇角露出一个纯然的笑容。
下意识地,陵越就是颔首回应,之后,便是追了芙兰去,只擦肩而过。
朔月初现
天色渐晚,待得日暮西山那最后一丝光芒也散了去,琴川里就是家家户户亮起了灯,挂在檐前,挂在旗上,也有支着挂满了莲花模样的花灯竹架卖的小贩,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芙兰仔仔细细地挑了个莲花模样的花灯,做得很精致,其中摆了的蜡烛甚至都特意做成莲蓬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女想了想,又从架子上选了个一个花灯递到了陵越的手里。
卖花灯的小贩对着拿了花灯面无表情的陵越一挤眼,促狭地笑了。
“这位小哥,人家姑娘家都主动了,你多少也要开心一点啊~”
芙兰翘着唇角微笑,摇了摇头。
“大师兄其实很开心的,不过,”
瞥了一副不相信模样的小贩,少女回忆起第一次见着自家大师兄笑起来时候的模样,皱了眉几不可见地嘟了嘟嘴,心说,你这是不知道,大师兄要是真得了个花灯就开心地笑起来,那才是麻烦呢。
想着,忽然就是开始猜测起那人若是的了自己赠的花灯,会是什么模样,开心吗,笑吗,最大的可能,大约是甩甩手晃悠晃悠花灯,不正经地耸耸肩膀拎了酒壶自顾自喝吧……
心情不觉,就是闷了点,芙兰瞥了小贩一眼,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