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一次从山下除妖回来,陵越就将自个儿在天墉城外捡到的一只海东青送给了百里屠苏。
偶尔,在山下之时,会接到这只海东青千里迢迢传来的信笺,上面写的东西通常很简短,也不过就是询问些剑技修为之上的问题。
而那只被取名为阿翔的海东青,就窝在客栈的案几上,歪了脑袋瞪了黑乌乌的眼睛,等着陵越同样言简意赅就事论事的回复。
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有时候,阿翔带来的信笺上也会出现别的字体,陵越记忆中那个被芙兰推出来献宝一样介绍给自己的小师妹芙蕖,似乎比那时候开朗了许多,念叨着写了百里屠苏这些时日的事情,顺便埋怨下凌端最近又惹了什么事情,最后在若无其事地顺带提及某处的某某东西,她很喜欢……
总是和陵越一同被派下山的芙兰每每都是看的忍不住掩面低叹,然后又每每拉着陵越到处跑地买齐自家师妹想要的东西。
于是,担当信使和快递一职的阿翔,表示鸭梨很大……
“屠苏师兄~”
小姑娘从门后探出脑袋,看了面色冷漠的少年站在窗前,伸直了左臂,而她先前跟着的阿翔正扑棱了翅膀落在他手臂上绑着的护腕上,不满地用尖尖的喙在那里磨了好几下。
一眼就瞅见了阿翔身子上背了的一袋,芙蕖瞥瞥百里屠苏明显沉了下的手臂,有点儿心虚地将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将那一包东西放在桌上,往芙蕖那里推了推,百里屠苏自阿翔脚上摘了那个绑得很严实的纸条,手指在折出的褶皱上仔仔细细地抚了抚,默默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极黑的眼瞳中就是融了冷凝的色彩,渐渐弥散开几分笑意,将纸条平摊开压在一旁的书册下,百里屠苏转身看向正捧着个小布老虎乐的眉眼弯弯的芙蕖。
“师兄不日即归。”
“恩!”
芙蕖点点头,捏着小布老虎尖尖的两个耳朵揉了揉,眼尖地瞥到从来不动那些寄来给自己的礼物的百里屠苏,沉默着从那些事物中拈出一个用红丝线绑了出花样的玉佩。
掌心安静躺着的玉佩透着玉石特有的微凉,颜色剔透,中间有极浅的云隐雾散一般的天青色纹路,想起陵越为此难得写得那一句不是和修为有关的话语,百里屠苏就觉得越看越喜欢。
收紧了手指,他抿了抿唇,将唇角先前扬起的那一丝极浅的笑意掩了下去。
师兄,就要回来了。
下午,照旧是去练剑场习剑,顺带照例教训了几个欺负芙蕖师妹的师弟师侄,看着为首的凌端滚圆滚圆的身子颠儿颠儿地跑远了,百里屠苏觉得心情越发舒畅。
若是真要追溯起他和凌端的渊源,那还真没什么大事。百里屠苏虽然明知不可对人有偏见,尤其是师兄弟之间要和谐共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师兄弟师姐妹,即便是在他再不与人对练剑招之后指指点点的那些个人里,他独独只看凌端一人不顺眼。
只不过,毕竟也已经不是孩子了,与十四岁的少年来说,就算有所不满,也不能表现在面上。
这么说来,无论是九岁还是十四岁都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惹人嫌,其实凌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天墉城的一枝奇葩。
讨人厌归讨人厌,凌端的天赋还是不错的,他师父戒律长老也挺器重他,那位很好的将天墉一脉的护短及徒控发扬光大的老者,深深地坚信着,凌端就是孤独的智者,铁面无私的人永远都是被众人所不接受所排斥的!
而对于戒律长老的固执,便是掌门,也无可奈何……
“屠苏师兄,谢谢你~”
芙蕖揉揉眼睛,对着百里屠苏笑了笑,然后愤愤地一跺脚,鼓了脸颊生气,还有点儿圆嘟嘟的脸蛋越发的像是苹果了。
“凌端那个、那个……还说我是胖妞,他才是个胖子,大胖子!!如果大师兄现在回来好了,大师兄在的时候,凌端才不敢那么嚣张呢。”
“……”
百里屠苏看了看天色,摇了摇头。
“此去路途遥远,毕竟不比鸟翼,师兄若归,恐还需日余。”
顿了顿,百里屠苏将长剑内收与手中,剑尖背于身后指上,略略皱了皱眉,叮嘱了句。
“求人不如求己,把剑练好,便不必担心。手中有剑,方能保护珍视之人。”
“恩,芙蕖明白。”
芙蕖乖巧地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轻轻地在地下画了个圈,抿抿唇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
“自从大师兄下山以来,师兄练起剑来就像是拼了命一样……是因为师兄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
百里屠苏敛了眉眼,点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他想要保护的人,其实并不需要他的保护,无论何时,似乎只要看到师兄的身影,就会觉得安下心来,就会觉得,没有什么,是需要害怕的。
沉默了良久,终于又是点点头,百里屠苏唇角紧抿,眸中却是晕开了浅浅的笑意。
……就算不需要,他也还是想要保护师兄。
“唔……”
芙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点头又摇头又点头,是有,还是没有呢?
想了半天,小姑娘果断抛弃这个问题,握着拳头气势勃勃地点了点头。
“那芙蕖也要好好练剑,以后要保护师父,保护师姐,保护大师兄,保护屠苏师兄,恩……如果凌端以后不欺负我的话,我也可以勉强保护一下他的。”
“……”
百里屠苏皱了皱眉,继续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