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为点了点头,两人一步一步离开布障林外围,将这个地方留给修祁和桑无度,并命令弟子不准接近布障林。
从此布障林成了问悲宗的新的禁地,一道林子隔开了内外两个世界,一隔就是一年的光阴。
一年后的今日,文柏忽然受到师弟要见他的消息,匆忙放下事务赶到了布障林外,严凤鸣他们已经等在了外围。
几人谁也没提要进去找修祁的事情,都静静地等在外面,因为他们知道,这一面后,可能直到修祁飞升或是身死道消,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这一年来,严凤鸣掌管青鸾峰,身上威严重了几分,数乙竟也褪去了天真,有了几分严凤鸣的味道。
文柏看着这几个孩子,心底越发不是滋味,只盼着师弟的那一线生机真的在。
那天和辛为分开之后,他立马去求了无极教当代“玄道”之首,为修祁占了一挂。
卦为——枯木未生花,春来喜气佳,忧多生吉兆,脱落如堪夸。1意为却有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就在修祁自己身上。
文柏揣着这一挂回了问悲宗,兴冲冲地就往布障林赶,却被中途来寻他的妃红拦下。
妃红得知后说不要告诉修祁这些,卦象虚无缥缈且不是一成不变,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修祁会更绝望。
毕竟,没有什么比失去后又得到,得到后又再次失去更为痛心。
既然卦象是好的,那就顺其自然,没准哪天桑无度真的回来了也说不定。
文柏听了也只能作罢,任由妃红说的顺其发展,这一发展就是一年。
几人没有等多久,一袭黑衣的修祁穿林而出。
雪白的发、漆黑的衣,两种截然相反的颜色衬得修祁周身气机如凝结了一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枯了的树、干了的湖、凋零的花……
文柏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师弟。”
修祁古井无波的淡棕色眸子似有一丝暖意划过,但再看过去就只剩下经年的冰霜,怎么也化不开。
“师兄。”修祁开口,“请帮我办一个峰主交接大会,今日起我会将青鸾峰彻底交给凤鸣。”
“师尊——”严凤鸣心里不好受,跪在修祁面前,仰着脸看修祁,“凤鸣还不足以担当如此重任。”
“你可以。”修祁伸手轻轻抚了抚严凤鸣的头顶,“这一年里你做的很好,为师为你骄傲。以后青鸾峰就交给你,为师不是个称职的师尊,也不是也称职的峰主……”
“不,师尊不要这样说,没有您,就没有凤鸣,没有这天下的安稳在,”严凤鸣目光灼灼地看着修祁,“师尊,凤鸣不会接任峰主,但凤鸣会将青鸾峰打理好,等您和小师弟回来。”
“师尊不要忘了,小师弟说过让您等他十年,”说完,严凤鸣对修祁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请师尊成全!”
“好,”良久,修祁眼眶微红,伸手扶起严凤鸣,“为师答应你。”
这句话说完,像是用尽了修祁所有的力气,他看了一眼文柏,留下一句九年后若是他没有出布障林,青鸾峰还是由严凤鸣接任峰主,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他们知道,修祁去陪桑无度了,便也不敢再打扰,轻手轻脚地走了。
修祁这一趟花费时间很少,等他回到小竹楼换好舒适的寝衣躺在桑无度身边,也不过才过去一个时辰。
将人揽进自己怀里,修祁缓缓闭上眼睛,他太累了,要睡了。
这一觉何时会醒,全由怀中之人决定。
桑无度是在医院醒来的,他带着氧气罩,耳边都是各种仪器滴滴滴的声音。
他看见一堆医生和护士,围在他身边,看大熊猫一样地打量他,还有一个医生拿着手电筒照他的眼睛,晃得他好难受。
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醒来,最先映入眼帘的还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以及一道惊喜的声音:“哥,你醒了!”
桑无度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睛和从前一样灵活。他拼命地转动眼,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发出声音的人应该是知道他的情况,欣喜地探头看他,顺便按动了床头的呼叫铃。
桑无度认出是谁了,是他活泼的妹妹桑无心。
只是妹妹的形象看着和他印象里的不同,大了好几岁,一头短发变成了长发,更加有女人味,也更加漂亮了,哪还是以前跟在他屁股后头叫哥哥的黄毛丫头。
“你……爸……妈……我……”桑无度艰难开口,却被赶来的医生打断。
桑无心抹着泪,却是笑着的,她知道桑无度想问什么,笑着回答:“你都睡了七年了,我都大学毕业了。爸妈都好,只是都很忙出差了,等他们回来就能过来看你了。”
桑无度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心里安慰了不少,还有力气想自己是什么昏迷的。
可能是睡了太久,桑无度发现自己居然记不起来自己是因为什么进医院的,脑子空空,像是丢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丢。
后来,桑无度恢复流利说话后问过医生。
医生说桑无度是逆行性失忆,在临床中较为常见,主要与心理创伤、脑震荡、脑挫裂伤、颅内出血等因素有关,不太好恢复2,让桑无度不用在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桑无度又问医生,自己好像除了车祸前的记忆还丢了别的记忆,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医生奇怪地看了桑无度一眼,当天下午就给安排了精神科医生做检查。
桑无心以为自家哥哥睡出精神病,紧张的不行。
桑无度为了妹妹不用再担心他,表面上表现地滴水不露,夜深人静时却拼命调动脑细胞,想要将自己忘了的东西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