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温鱼,眼神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他到底不忍心再叫醒对方,默默进门,替她将被子盖好了,想了想,又替她将发尾擦干了,再将帕子放回到木架上,吹了灯,阖上门出去了。
……
温鱼隔天醒来后,才听影二将昨晚的事情都说了,她也并未太意外,只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什么廖同,就这么放过了?”
影二顿了顿,道:“客栈掌柜已经招认了,说这产业是廖同身边那个师爷庇佑,如今那师爷已经畏罪自杀了。”
温鱼一惊,压低了声音道:“那廖同肯定有问题!”
一个师爷而已,能有多大的权利?更何况,温鱼总觉得这事其实还没完,因为根据昨天带着年小青等人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赵家村是沧县底下的一个小村庄,但其实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是比较荒僻,但也没到杳无人烟的地步,如果是淮州城本地的人,应该是能走出去的。
但是年小青等人说,从来就没有被拐来的女人走出去过。
是走不出去,还是走出去了,又被送回来了呢?
这时,又有其他护卫来报,说是那几个女人中,有三个又开始求着要官府的人放了那几个卖家。
温鱼叹了口气,淡淡道:“走吧,带她们去大牢。”她本来以为,昨天晚上让她们体会到正常生活之后,便会意识到之前其实是生活在地狱里,可谁知道,她们哪怕是回到了人间,还是想去地狱。
年小青表示这辈子都不想看到富哥了,便没有去,但求温鱼一定要看在他杀了刘姑娘的份上,请他一定要被处以极刑。
温鱼点了点头。
淮州府衙的大牢比起京城的刑部大牢要更加阴森可怖,每一间囚室都很小,温鱼领着她们进去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表示出了害怕,那些男人都被关在一处,委顿的人挤着人,都挨在一起。
他们大多数人都在叫骂,事实上哪怕到了这一步,他们也并不认为自己是有错的,也并不认为自己买媳妇这个行为是多么的荒谬,他们看见温鱼领着人来了,便以为是来赎自己出去的。
一时之间,整个大牢吵得跟菜市场似的,温鱼听得厌烦,却也没有制止,一旁护卫给她呈上了昨天晚上连夜审出来的卷宗,该说不说他们真挺蠢的。
他们心里明白自己是犯事了,可他们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只会觉得是律法的错,这案卷上有关重要的事情,他们是半点不带提的。
温鱼翻了几页之后就觉得不必再翻了,只淡淡道:“陈富呢?”
监牢里的人们一静,又退开几步,露出角落里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来,温鱼眯着眼睛一瞧,见的确是陈富,她便自顾自地道:“按大邺律法,非法买卖良家,买人、卖人者,皆绞杀,其族人流放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
整个空气都安静了。
接着,就像是沸水扬进了汤锅,一个男人大声叫嚷起来,“我们没有买人!我媳妇就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买的!既无存根,也无人证,官府就能这样污蔑人吗?”
温鱼理都不理他,继续道:“陈富,诛杀良家,情节恶劣,判腰斩。”
几个男人见温鱼不理他们,转而去求站在温鱼身后的那些女人,她们本就六神无主,又听温鱼说什么妻妾子孙者都得坐牢,慌得不行。
一个男人直接双膝跪地,二话不说磕起了头,接着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一个个的哀求起女人们,求她们放过自己。
有那意志不坚定的,还真调转去求温鱼,温鱼一耸肩,“大邺律法本就如此,求我有什么用。”
短发女人愤愤地说:“还不是你!若不是你,我们都还生活的好好的,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温鱼嗤笑一声,“原来我这是好心办了坏事,那看来,解决的方法我也不用说了。”
她这话说的太轻飘飘,别人反而慌了,一个两个又拉住她不让她走,温鱼说:“你们不想让你们的……男人,被绞杀?”
“是啊。”
“是啊,我孩子都生了,就算离开他了,又能怎么样呢?”
“求求大人大发慈悲,放过我们这一家人吧……”
温鱼颔首,“那很简单,你们认了自己是奴籍,那不就可以了,奴通买卖,他们自然不算犯罪。”
短发女人眼前一亮,刚要说好,又被身边的人拉住,低声劝道:“你疯啦?你为奴籍,便是世代为奴,将来子子孙孙,都要为奴!”
柳依
短发女人一呆,又抬眼去看温鱼,她眼泪蜿蜒而下,直跪在温鱼的脚边求道:“大人,大人再替我想想办法吧……我不能,我的忠儿不能啊。”
温鱼叹了口气,“那你说要怎么办呢?按你的意思,你是良籍,与你男人是自愿结合?”
那男人也是瞅准了时机,立马就表起了忠心,“芬儿,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再也不会让你吃一点苦的,快说啊,快说你是自愿的啊!”
短发女人哽咽着说是。
温鱼瞥了男人一眼,一摊手,“成婚讲究的是三书六礼,没有过完都不算夫妻,你说你是自愿,那你们就是无媒茍合了,这倒是可以给你男人避祸,只可惜,你们是有个儿子是吧?那你们的儿子就要送到慈济院了。”
短发女人没说话,牢里的男人不干了,他怒瞪着眼睛,用一切污]秽的词语去骂温鱼,温鱼全当耳旁风。
这时,那短发女人又道:“可……可你刚才不是说,买人卖人者,妻子徒孙,都要坐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