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问他哪里对不起,贾琏却怕气坏贾母,只不敢说实话。惹得贾母火气,又打了好几下。
凤姐平儿鸳鸯知道事关祖宗祭银,不敢言语。三春姐妹并黛玉以为贾琏又花心偷摸了丫头,都为凤姐平儿抱不平,也不劝慰,只觉得贾母打得轻了。满屋子丫头仆妇,谁敢忤逆老太太,更是无人敢劝。
只可怜贾琏,也怪他自己之前风流成性搞坏名声,亲生姐妹也不同情他,梗着脖子,结结实实挨了七八拐棍儿。
贾母虽然力单,不能伤他筋骨,暑天衣衫单薄,却也打得皮肉火辣辣疼得很。倒霉贾琏,边挨打,还要腆着脸劝慰贾母:“老祖宗您消消气,别劲大了,累了手疼。”
众姐妹又恨他又要笑话,忍得十分辛苦。
一时,丫头通传:“王太医到了。”
众姐妹忙着回避,只留贾琏贾母平儿三人照应。
一番诊视,王太医言说凤姐吐血,乃是急怒攻心,一时血不归经所致,只这一回尚好,切忌下回,万万再不能生气了。又道凤姐忧思太甚,心思过重,这样不好,久了要伤心脾,劝慰凤姐放宽心,这两宗毛病定要改掉,否则胎儿安危难说。
一时贾琏陪同太医去开方,又叮嘱旺儿亲自去抓药方,回头亲手交给平儿,中间万无转过他手。
贾母这里细问凤姐究竟:“凤丫头,你好容易怀上了,怎么不想开些呢?”
凤姐闻言,泪水簌簌滚落,贾母忙替凤姐拭泪:“小祖宗也,可别哭,你说,什么人让你受气,凭是谁,我老祖宗一定为你做主。”
凤姐摇头不语,兀自落泪:“老祖宗别问,我没脸说,我对不起老祖宗,老祖宗放心,我们砸锅卖铁,也不拖累老祖宗。”
贾母一听这话,更糊涂了,生气一跺脚:“琏儿,你跪下,说,到底什么事?竟要你媳妇倾家当产砸锅卖铁替你收拾?”
恰在这时,回家歇晌邢夫人偕同尤氏赶到了,正好听见贾母这一耳朵话,忙忙与贾母见过礼。急回身问候凤姐:“你这个孩子,脾气兀自火爆了,什么事情,就急成这样呢,胎儿无事吧。”
凤姐点头说声无妨道了谢。
邢夫人方才松口气:“这就好,你公公急什么似,催着我过来问信,他自己倒不好意思过来。”又指了身边一个小丫头:“蝶儿回去告诉大老爷,就说孩子无事。”
平儿过来招呼邢夫人就坐,邢夫人转身却见贾琏长长跪着,又上前取保叫贾琏起身:“琏儿这是怎么啦,老太太,让孩子起来说话吧,都当了爹人了。”
贾母厌烦邢夫人托大插手,沉脸不发话,贾琏也就不敢起,只说声:“母亲请坐,儿子办糟了事,该当得。”
邢夫人估摸是祭祀银子事发,见凤姐并无大碍,便起个拨火心思,故意看着凤姐道:“是不是因为那三万银子事情犯愁呢,你说你个孩子,你急什么,凑不够数,大家伙想办法也就是了,难道还真要你一个填亏,大不了祭……”
凤姐知道邢夫人要说什么,可是凤姐不想此刻让贾母受打击,奈何邢夫人志在必得,她想一举歼灭王夫人,本来就打算寻个好借口发难,这会子正好来了凤姐这股东风,她焉能放过,硬是不理会凤姐暗示,一口气不打噔把话说完了。
贾母闻言可想而知了,头脑轰一声就炸了,祭银没了?难道王氏这个蠢妇果然贪墨挪用了祖坟堂银子。
想那贾母毕竟做了一辈子老封君了,丈夫死后,一人独撑一大家子,在京城各府之间往来穿梭,交好各家诰命夫人,不然,纵有贾代化遗本,无人附和,贾政很难白得一个员外郎了。
贾母遇事总要在心中过几个来回,方才施为,听了邢夫人之话,虽然已经明了三万祭银出了问题,可是为什么又牵扯凤姐动了胎气?邢夫人又张口凑数,闭口填亏,贾母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觉得这里不光十三万银子事情,忙一稳神,追问道:“大太太你说清楚,什么三万银子?为什么要凤丫头凑数填亏空?”
邢夫人等就是贾母这一句话,不顾贾琏暗示,凤姐阻止,忙着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经过情形,甚至在王夫人口气上添油加醋,夸大了王夫人话里有关娘娘那一段:“如今我们贾府都靠娘娘支撑着,这正是祖上荣光,我纵然挪用几个银子,说也奈何不得我,要知道我乃是贵妃之母,替娘娘皇家办差,难道你们想破坏娘娘省亲大事不成。”
邢夫人之话,贾母固然不会全信,可是依然坐实了王夫人藐视自己,不顾自己三令五申挪用祖坟堂银子,还想勒逼凤姐两口子替她填亏空。
贾母心里直恨王夫人:这个败家娘们,要没我贾家之门啦,把我为贾家留后路声声折断。
贾母毕竟还是贾母,久经风霜老封君,当着凤姐硬没发作,他知道凤姐心重,怀着孩子已经动了胎气,自己再一雷霆震怒,说不得就遂了歹人之意。
贾母硬挤出一个笑脸儿给凤姐:“三万银子事情老祖宗给你凑上,你安心养胎,其他无论。”
凤姐知道王夫人如今气势熏天,还道贾母也不敢招惹以和为贵,要替自己出份例银子,忙在枕上给贾母叩头:“凤丫头不孝,给老祖宗添麻烦了,等我好了日日伺候老祖宗,下辈子变做牛马报答老祖宗,老祖宗您要长命百岁啊。”
贾母点头:“好,就依凤丫头,我老祖宗长命百岁,不过凤丫头,拉祖宗还是喜欢你做我孙媳妇。平儿,你好生照顾你奶奶,大太太,珍哥媳妇,你们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