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道:“云姑娘不能脱身,想请宝二奶奶过府一叙,想个法子,绝不能让姑爷出征去,那可是有去难回。”
紫鹃闻言神情一滞,若圣上已经点了将,任谁能留下人来?片刻点头道:“我且通报姑娘看看,你去陪着翠缕,安抚她静静,不要啼哭惹人注意,惊动老太太。”
春燕点头而去,紫鹃进房悄悄一拉黛玉衣衫帖耳道:“姑娘发鬓蓬松了,我替姑娘抿抿去。”
黛玉抬头,紫鹃一笑,做个有事相告的神情。黛玉便一笑:“就数你怪多,人正高兴,偏你来啰嗦。”
贾母倒呵呵乐了:“她是鸳鸯徒儿,师徒一个样儿,好管闲事。”又看着黛玉:“也是她一番好心,你就让她替你抿抿。”
黛玉一笑起身,与紫鹃一起去了巧姐儿所住暖阁,紫鹃忙搀扶黛玉坐稳,方才把翠缕的话告诉了,言说湘云被禁足,卫若兰却要上前线了。
黛玉闻言心里乱跳,直觉憋闷,半晌方道:“你让翠缕先别去,我抽空子亲去问问她。”紫鹃点头,黛玉复又道:“叮嘱屋里人,小心口舌,切勿走漏风声,让老祖宗知道。”
紫鹃点头;“着我省的。”
一时紫鹃去了,黛玉回头陪着贾母玩笑,哄得贾母睡熟了,妯娌几个方才各自回房。黛玉便邀凤姐:“左不过无事,凤姐姐随我们园子里去逛逛去。”
凤姐一想,春光正好,就去逛逛。尤氏李纨却说:“我们天天逛厌烦了,你们好兴致自去。”
黛玉便与凤姐结伴进了园子,别了李纨尤氏,直奔怡红院而来。离了李纨等,黛玉便把湘云的话说了。
凤姐也是一愣:“这卫家如何这般绝情寡义呢?倒是功名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呢?”
黛玉只是叹息:“谁说不是呢!”
一时进了房里,紫鹃几人正跟哪儿安慰翠缕,翠缕见了凤姐黛玉忙着行礼问安:“见过两位奶奶,给奶奶们请安!”
凤姐是个急性子,坐下急道:“请什么安啦,快说说,倒是什么情况呢?”
翠缕一愣,不知该从何说起。黛玉便道:“你只说,你们姑爷是自己个要上前线,还是皇上点将他去?”
翠缕道:“皇上是没点,可是老将军把他纳入部将了,现在正在西山集结整训,不日开赴边境。”
凤姐啐道:“这卫家都是疯子!”
黛玉问道:“你们老太太如何说呢?儿子病了她就不急?”
翠缕红了眼:“太太硬说我们姑娘是丧门星,狐,狐狸精,整日缠着姑爷,姑爷拖垮了身子,说姑爷上了战阵,只怕还好些。”
凤姐一听就恼了:“这是什么话嘛,他一个婆婆跟着儿子媳妇房里掺和,她倒好意思说呢。”
黛玉又问:“你们姑爷什么意思?他是自愿呢,还是被逼呢,若是被逼尚有可为,若自愿,任是谁也没法子了。”
翠缕低头饮泣:“正是姑爷自愿,因而姑娘才失了魂了,六神无主,想请奶奶帮着想想发子。”
凤姐黛玉一时间也想不到好法子,只得让翠绿先回去,容她们些时间思想对策。
俩妯娌想来想去没有万全之策,只得郁郁而散。
傍晚宝玉回家,黛玉便告知湘云卫若兰之事。
宝玉却道:“我跟冯紫英小柳子都劝过了,他道已经痊愈了,不碍了,如今战事紧张,人人自危不前,有他这种踊跃者,圣上只有高兴,谁人敢拖后腿?除非他自己认命不去,否则谁也无法。”
黛玉便叹息:“他就不想想云儿呢?”
宝玉抚手叹道:“我也这般问,他却说,正是为了云妹妹,想立一番功劳,自己争气,也给云妹妹张脸,云妹妹日子也好过些。”
小两口儿也是无法可想,唯有叹息。
贾琏凤姐这两口子也在谈论湘云之事,凤姐先是问闲话:“最近可见过云妹妹姑爷,什么情形?”
贾琏道:“病有起色,如今调离内宫禁卫,去西山老营了。”
凤姐讶然:“就是卫亲家公的驻防地?”
贾琏笑:“你个妇道人家倒懂得多,我不过刚打听到的消息,你倒也知道了。”
凤姐警觉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莫非你也想上战阵?啐,你想也别想,人家是身怀十八般武艺,你呢?”
贾琏被凤姐抵了黑,恶从心头起,一个饿虎扑食扑到凤姐,扯起皮肉嬉笑:“哼哼,叫你瞧瞧爷有没有十八般武艺。”说着就要啃咬。凤姐忙把手挡他唇上:“别闹,我跟你说正经话,卫家表姑爷要上战阵了,云妹妹不同意,被她婆婆禁了足。”
贾琏顿时失了兴致,坐起身子,理好衣衫,半晌道:“这个老娘们,想干什么呀?这儿子别是捡得吧,这般不作数!”
凤姐叹息:“只怕是信奉‘马革裹尸还葬耳吧’,只是苦了云妹妹了,这今后漫长的日子如何捱呢?”
贾琏原本还在唏嘘感叹,忽然瞪圆眼:“你,你什么意思呀?你是说那卫家的”
凤姐警觉失言,忙挽回:“什么什么呀?我说得是云妹妹跟她婆婆翻脸,谁说卫若兰生死啊!”
贾琏抓住凤姐手:“打住,就是这话?‘生死’,你说,从哪儿来的?”
凤姐神情默:“什么打哪儿来,不过白说一句。”
贾琏道:“不对,从前大舅老爷你提过,元妃你也唠叨过,结果他们都出事,你如今唠叨卫若兰,难不成?”
凤姐焉能认这个,那不成了阴阳先生了,因道:“那我没念过薛蟠、太太呢,她们又如何?”
贾琏给凤姐一混,把头儿一点:“是啊,这话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