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此刻反倒平静了些,招手让平儿过去坐下,这才摇头道:“凭他一个贱民绝掀不起这般风浪,不过总算莫这些风向,倘真是赖尚荣诬陷,这官司倒是好打了,就怕有更大的来头呢!”
停了一会儿,凤姐告诉平儿道:“你且去把上次赖大的供词,官华供词全部找来,还有上次袭人提供的证据也拿来这里备用。”
平儿浑身止不住颤抖:“这,管用吗,奶奶?”
凤姐点头道:“等到各路人马都回来,倘真是赖家作祟,这些证据便可证死了他是挟私报复。恶奴欺主,他这会就算玩完了。现在关键是要打听清楚,谁在主理这个案子,倘是公正无私之人,应该无妨。就怕落在仇人手里,不问青红皂白,莫须有断案,可就难办了。”
平儿越听越怕,也不敢再深究,与丰儿一起去了。
一时去冯府的吴新登回来了,同时到来还有探春主仆。凤姐迎上去,姐妹坐下,探春谁也顾不得喝一口便道:“凤姐姐,我们爷打听清楚了,你道是何人咬我们呢,就是那个狼心狗肺贾雨村,亏得我们贾府提携他,如今竟然为了薛家这般残害我们。”
凤姐讶然:“这里有薛家什么事情?”
探春道:“薛蟠不是打死人了吗,,贾雨村给他周旋个误伤人命,命不该绝,却要流放三千里,忽然就有了珍大哥被御史因为一个刺客曾经到过宁府射猎而参奏珍大哥,说他曾经在府里聚众射猎,其实就是训练死士,为的就是刺王杀驾。那贾雨村忽然就跳将出来奏本,说确有此事,后来还列举了人证物证,并奏报圣上,说琏二哥环儿兰儿也曾经参加过死士训练,说我们贾府满门包藏祸心,人证就是薛蟠赖尚荣,他们言之凿凿,说亲言所见二哥哥环儿兰儿曾经参加训练!”
凤姐恨得银牙咬碎:“这些狗东西,无一不受贾府恩惠,竟然这般恩将仇报,猪狗不如。”
探春道:“现在不是骂的时候,要快些想法子救人才是,据闻那参奏的御史就是忠顺王爷门下,贾雨村那个狗贼也投靠了忠顺亲王了,不然如何连降三级又升迁呢!”
凤姐顿时心头发凉:“这可真是怕鬼有鬼,冤家路窄呀,这忠顺王府可跟我们贾府仇恨不浅,上次又琪官之事,这次又有夺妻之恨,这可如何是好呢?”
正在此刻,去史家召儿回来了。史家消息更让人绝望,忠顺王竟然向圣上争取做了主审官。由他会同三三司审验贾珍谋逆一案。
凤姐探春闻言脸色一片死灰。
天黑了,打听贾政贾琏下落之人无踪影,林之孝也没回还,凤姐之堕入低谷,难不成林姑父不见吗?
正在惶恐不安,预备派人去催,林之孝回家了,他带会的消息总算让凤姐嗅得一丝希望。
林之孝言道:“奴才去时林姑老爷尚未回府,奴才也不敢去迎,怕岔过了,姑老爷天擦黑才回府,姑老爷告诉奴才说,已经奏请圣上派了北静王爷与忠顺亲王共同审验贾府谋逆一案,还说让我们不要拿钱打点,授人于柄,倘有冤屈,明日可直接上都察院向北静王陈诉。又说明日皇上会委派钦差旁听。”
事已至此,凤姐知道只好明儿勉力一搏了,因嘱咐探春早些回去,别把自己也陷进去。探春本不欲去,凤姐劝道:“你是嫁出门女儿,就是贾府有什么也累不着你,你好好保存,将来拉巴侄子们也是好的。”
探春这才去了。
一时迎春夫妻闻讯而来,杜梁栋的消息跟林如海大致一样,凤姐谢过杜梁栋仗义襄助,也让他们夫妻回去了,想着逃过一个,将来多分希望。
迎春只得哭着随夫君回去了。
一时,李纨哭嚎而来,说她父亲闭门不纳贾府信差。
凤姐闻言热泪潸然而下,替李纨擦干泪水,她抬手用力一擦自己眼泪,问李纨道:“你明儿敢不敢与我一起去都察院击鼓鸣冤?”
李纨道:“别说鸣冤,死我也敢!”指挥林之孝道:“你们连夜去准备六口描金棺木,明儿抬着跟着我与大奶奶去都察院告状去,倘若忠顺王敢与莫须有残害二爷等,我们也不活了,我们替你们二爷收尸,再与你大奶奶一头碰死在都察院门前,你们在替我们两个收尸罢。”
林之孝等闻言跪下大哭:“二奶奶?”
凤姐却笑道:“我这是预防万一,且不会死呢,去准备吧,说不定这棺材一冲,霉运就完了,否极泰来了。”
驱散众人,凤姐回房把值钱的东西收拾了几大箱子,又拉着平儿手暗暗落泪:“你今晚就带着三个孩子去乡下刘姥姥家暂避一时,躺着官司过去了,我派人来迎你们,倘若十日内我不来,你们便就此隐名埋姓过日子罢。设法联系媚人,好好利用那些钱财,好好安顿孩子们,等将来风平浪静了,看看能不能回金陵认祖归宗。”
平儿跪下大哭:“奶奶不是说还有胜算吗?我不走,我明儿与奶奶一起去都察院告状去。”
凤姐道:“你糊涂啊,倘若这案子翻不过来,被牵上谋逆一案,贾府就会化为齑粉,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你难道要叫你二爷断子绝孙吗?”
平儿闻听这话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趴在地上磕头不止。平儿又说要让巧姐儿等来给凤姐磕头,凤姐道:“不必了,免得孩子们惊慌。”停了一会儿,凤姐拿出三张身契,分别交给平儿小红丰儿道:“这是你们身契,我早与你们三人脱了籍了,小红丰儿,这次出走,人不能太多,就你们三人一起,倘有人问,就说去乡下走亲戚。小红丰儿,你们送了平儿去到乡下,愿留则留,不愿意就散去,你平儿姐姐自会与你们一笔银钱,你们自去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