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童谣很久没有看过陆思诚这样的表情了——任性且焦躁的,眸中闪烁着不确定,却因为早就死死地认定了某件事准备死磕到底大战一场的样子。
上一次看到陆思诚这个模样大概是他和教皇李君赫在争吵金克丝的出装顺序,两人隔着院子的篱笆墙争得鸡飞狗跳,童谣和隔壁战队队长拉都拉不住,最后双双放弃抱着“要不有种你们就打一架”的心态放开了手中的狗绳……
通常这种情况下的陆思诚处于“老子不听你说什么老子都不会听的识相点就快滚吧”的状态里……童谣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因为男人说的话稍稍放下心来,大脑开始正常运转后,她终于捕捉到了方才男人说的话里究竟哪里不太妥:“你说你……做得不够好?”
陆思诚挑起眉。
童谣秒怂:“你刚才自己说的!”
陆思诚:“我是说了,你紧张什么?”
“……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不可能不怂的,”童谣找来剪刀,把挂在自己手指上太久的绷带剪断,一卷绷带扔回医药箱里,“说说看,你怎么做得不够好了?”
“这是兴师问罪吗?”
“……………………不是,我就问问。”童谣看了他一眼,“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觉得你做得不够好——事实上你一直很好啊,中国电信也没那么多毛病,上个赛季也顺利挺进春季赛
决赛,贴吧没有人说你坏话,你是陆思诚,是chessman,是人们心中的AD之神,以前甚至没有人骂过你……直到我出现,我多管闲事,对这个圈子甚至是对你指手画脚,对战队意见很多,惹是生非,带来的节奏不断,如果有一个麻烦精,那肯定是我,你为什么觉得是你做得不够好?”
童谣掰着手指数得很认真,说到后面越说越心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抬着手让陆思诚把绷带在她手上系个结后,顺势一把抱住他的腰:“我一点不想和你分手,只是这几天你不理我,我会想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或者烦我了,所以才忍不住问,如果是这样,至少我要抢先一步甩了你,这样我才比较有面——”
话还没说完。
脸颊便被男人一把掐住。
没说完的话自然而然地吞咽回了肚子里,童谣被迫嘟着脸很丑地抬头看着陆思诚,此时此刻后者低着头,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上个赛季虽然挺进决赛,但是常规赛也是输了四五把的,决赛也输给CK了,而不像现在这样打到现在可能到最后也只是输给YQCB、输给CK反而成了难以忍受的事——你怎么能说队伍以前很好现在反而退步?你是多管闲事,但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莫名其妙的商业活动;你是对这个圈子指手画脚,但是现在几乎所有的俱乐部都有了宵禁,所有
的队员都小心翼翼摆正心态;以前我指挥只需要思考我考虑的战术下一步怎么执行,现在我指挥能顺便因为队友的辅助提议顾虑到更大的大局观从而选择更优越的选择,虽然学习反应能力的过程辛苦,但是这是进步,当别人都在进步的时候,我也必须要进步才能保持在别人的前面;你是麻烦精管不住嘴,可是你说的话都是对的,你说完那些话,俱乐部管理层指责你了吗?没有,那就说明你说的是对的;至于疯狂的粉丝怼你给你寄刀片,你受伤了,这种事难道还能是你的错吗?……还有没有漏的什么没说?”
“……”
童谣抬着头,略微张着嘴,一脸懵逼地看着陆思诚:自从上次showgirl事件被堵在休息室教育之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陆思诚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了。
最可怕的是他说完之后,还问她:还有没有漏了的?
……………………没有。
而且你说的好像有点太多了。
童谣张着嘴没吱声,陆思诚大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揉了揉她刚洗完这会儿还微微湿润的短发,低下头在她红肿的眼皮上落下一个轻吻:“没有的话,说说我。”
“……”
“明明是我任性拿错了英雄,我指挥不到位让比赛赢得艰难,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却害得你被臭骂一顿——当初那样信心满满地教育你,好像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要按照我说
的做准没错儿,现在却变成了这样,我觉得……”陆思诚停顿了下,“很丢脸。”
……丢脸?
……陆思诚觉得自己丢脸。
……太阳打西边出来,新鲜了啊!
童谣的耳朵竖了起来,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男人——感受着他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额间,鼻尖,眼皮,眼角,面颊,唇边……
他的声音听上去变得小声了些:“后来又发生了你受伤的事,我当时很焦虑,也很生气——但是想大发雷霆却不知道冲着谁去……”
“结果你冲着我来了。”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两天不理我?”
“…………因为我坚持要你上场比赛,因为被气得脑子发懵,甚至没好好思考你受伤的手真的会疼,也许真的会有人伤害你,你休息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甚至更好的事情——我骄傲自负,事事不愿意吃亏被人压一头,结果却像是个疯子,连为你考虑一下都忘记了,连小瑞他们都比我清醒。”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略微沙哑……
那静谧被打破。
再次稍稍分开,男人的深褐色瞳眸之中闪烁着沉静的光,他眼角柔和地看着身下怀中少女,大手温柔地拂过她泛红的眼角——
她看着他。
她黑色的瞳眸之中倒映着他的轮廓。
只有他。
男人心中一动,心脏开始仿佛血液之中带着异样的情感扩散至全身,此时此刻,仿佛她缠着绷带环在他脖子上的手上的疼痛
也顺着轻轻触碰的皮肤传递到了他的身上……他叹息了一声,俯身亲吻她的唇:“不是不愿意和你说话,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让你接受这样的我:不是你心中那样高高在上又完美的男人,只是一个缺点很多、关键时刻甚至不知道如何很好地保护你的家伙。”
男人说这些软绵绵的话时,就像是一只哼哼唧唧的大型犬——
那样子毛绒绒的,相当可爱。
知道他并没有嫌弃自己反而是因为这种幼稚的理由,童谣心中大石落地,感慨自己脑洞开太大的同时也感慨她家男人的脑洞也开得不小——
两人的脑洞加起来能凑个新的银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