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伏在他的膝上,眼眸肿得如核桃一般,眼眶通红,可心里是欢喜的。她这一生的宿命从小就被强行改写,从双亲健在变成了孤儿。可皇天不负,虽然沦落青楼妓馆,却没有走上疏影那条道。干干净净的进去,干干净净的出来。
璞玉不经雕琢,如何成大器?
以后的路怎么走,谁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一刻,时间都停滞不前。世界,都安静了,只有夏雨手中的拨浪鼓,还在一声声的回响着。
宫内落针可闻,却仿佛有音色穿破苍穹,奏响了遥远的残缺之声。
这一夜,到底是不平静的。
可不平静也有不平静的好处,若每个人都能直面自己的内心,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憾事。
黎明将至的那一刻,郭胜跪在了赵禄的寝殿外头。
夏雨走了,天牢里换上了一个女囚。
这丫头,来去无踪惯了,如今更是无人能拿她怎样。
她要走,便是郭胜也奈何不了她。
她要留,赵禄随时欢迎她回来。
赵禄第一时间去了慈安宫。
站在院子里,便能听见佛堂里传来的木鱼声,一声声,若远方的晨钟暮鼓,让人心安也心酸无比。深吸一口气,赵禄示意守夜的宫婢都退开,只身一人进了幽暗微凉的佛堂。
满目的符幔,还有杳渺檀香,在屋子里回荡游离。
赵禄毕恭毕敬的盘膝坐在蒲团上,就坐在薄瑶太后的旁边,“母后放心吧,她想通了。”
薄瑶太后没有做声,闭着眼睛,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捻着佛珠,口中念着佛经,不理睬任何人。
“她走了。”赵禄道,“这一次,再也不会回来了。”
佛珠停止了转动,薄瑶太后扭头看他,昏暗的光线里,眸中晦暗不明。她没有说话,只是就这样神情呆滞的注视着赵禄。
赵禄苦笑,“她从不会与人为难,何况是你。其实母后原本就不必如此惧怕,夏雨这丫头虽染年岁轻,可她经历得多,尝遍人间疾苦,受尽世态炎凉。她早已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她在乎的只是你这个母亲。可你没给她,喊你一声娘的机会。”
“你不给她机会,她也不会给你机会。她说过,与你恩断义绝。你还是一国太后,任你母仪天下,她只得四海为家,再不会入皇室宫门半步。夏雨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以后,母后不会有女儿了。而朕,也没有妹妹。”
语罢,赵禄起身往外走。
却听得身后,佛珠纷纷落地,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叩着地面不断的蹦跳着。
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皇宫,是夏雨的伤心地,是她所有悲剧的根源。
穷尽一生,她都不会再踏入宫门半步。
而这世上,很快就不会再有夏雨这个人。
木鱼声,再次响起,佛堂的门徐徐关上。从此以后,一人身两世人。
恩断义绝,怨不得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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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青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睿王府。两股间的疼痛伴随着昨夜的记忆逐渐浮现,原本该欢喜的事情,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显得如此的尴尬,如此的让她内疚不安。
勉力撑起身子,披着单薄的外衣站在门口。
她看见了伫立在院子里的那个男子,依旧是温润儒雅的学子模样。布衣在身,负手而立时,寂寞无语的望着天际,望着远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她在看他,他却不知在想着谁。
身上,有他留下的痕迹和气息,她是高兴的,也是悲哀的。
就这样的联系,是否会让他有种被纠缠的错觉?强迫的纠缠,并非独立的个体,如此的让人无措。
“你怎么起来了?”梁以儒转身,阳光里的他,没有半点暖阳温意,眸光平静如水。
她在想,他此刻的心,是否也归于平静?
心如止水?再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东方青笑得勉强,“你没事吧?”
这话,本该他问她,如今相顾无言,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
“既然你没事了,那便是最好的。”语罢,他掉头就走。
“我不需要你歉疚,也不需要你担责任,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东方青说得干脆,却说得很心虚,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我不过是借了你的身子一用,你别往心里去。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妨碍你对夏雨的一如既往,你放心就是。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梁以儒深吸一口气,“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会娶你。”
他抬步离开,没有回头。
东方青愣愣的站在那里,红了眼眶。
辛复走了过来,“你醒了?如此结局,不是你所希冀的吗?怎么反而不高兴了呢?”
“我宁可自己是抢来的,是偷来的,却不希望他是因为要救我,才被迫——”她哽咽了一下,随即笑了,“不过,就像你说的,这就是我希望的结局。谁说我不高兴了,我当然是高兴的。”她深吸一口气,“你能帮我办件事吗?就当是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