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的选择,你若错了,那便再也不能重来。
“太后娘娘,公主来了。”吴恩上前行礼。
方英急忙搀起薄瑶太后,拭去太后脸上的泪痕,“太后娘娘?”
“让她进来吧!”薄瑶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瞬时恢复了原有的淡然自若。
赵妍坐着软轿,落在门外,而后小心翼翼的踩着雪进来。素白的脸上虽然依旧憔悴,但看得出气色好多了。她受剧毒折磨十数年,到了今时今日才算解脱了。
奴才们都退了下去,寝殿门窗紧闭,将风雪之声阻挡在外头,安静的寝殿内,只听得见火盆里的炭火哔哔啵啵的响声,伴随着烛花清脆。
深吸一口气,赵妍跪地,重重的向薄瑶太后磕了个头,“妍儿多谢母后救命之恩。”
“这话你该去跟东方越说,而不是哀家。”薄瑶太后端坐在上,抿一口热茶,道一句淡然。
赵妍眸色温润,“母后?”
“妍儿,哀家愧对你的父亲,所以对你容忍至极。你是知道夏雨的身份的,是吧?”烛光摇曳,薄瑶太后冷了眉目,“别告诉哀家,你不知道。你是哀家一手带大的,是何品性,心中何想,哀家还会不知道吗?在这宫闱里,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闻言,赵妍不语。
“哀家知道,你想活下来,这么多年哀家看着你痛苦,濒临死亡,哀家也痛苦。可是从今以后,你这条命是哀家的。以后别在哀家面前耍心机,你那点伎俩,哀家早就用过了。”薄瑶太后眸色微沉,“是拿夏雨的命,换来的。”
赵妍抿唇,“母后其实大可不必这么做,妍儿的命,本就及不上——”
“事已至此,还说那些做什么?哀家不怪你,毕竟——亲手送她去死的人,是哀家。”她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哽咽了一下,然后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妍抬头,却见薄瑶太后连握着杯盏的手,都有些轻微的颤抖。低头泪落,赵妍轻轻抽泣,“母后别这么说,妍儿知错了。”
“替哀家拖住东方越。”薄瑶太后起身,轻叹一声,“你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朝廷将再也无法遏制住他。如今睿王下狱,他一人独大,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天下都将是他的了。哀家不希望看到大燕江山改姓,你明白吗?”
赵妍颔首,眸中微恙,“是。”
“哀家累了,你下去吧!好好歇着,别辜负了——夏雨的一条命。”薄瑶太后拂袖而去。
“姑姑?”赵妍哭道。
薄瑶太后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以后这两个字,咽到肚子里去,再也不许说。哀家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活着,如今只为自己的儿子活着。退下吧!”
赵妍张了张嘴,终归还是没能说出话来,拭泪走出寝殿。
外头风雪依旧,只是人心冷了,便再也暖不起来。
“公主的身子虽然大好,可御医说最终还是差了最后一点,余毒未清,尚有反复的可能。”兰珠小心的将赵妍搀上软轿,“公主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赵妍深吸一口气,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活一场了,心里是极为高兴的,“无妨,不过是出来走走,也当是透透气。这偌大的皇宫,我虽自小生活在这里,却从未走遍宫内的每一个角落。等雪停了,我要亲自去走,这些时间都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我岂能轻易浪费。”
兰珠一笑,扬手,“起轿,回宫。”
大雪还在下着,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景象。雪色反光,让天地间呈现着极为刺眼的明亮。赵妍想着,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宫殿,走出病痛的阴影,终于可以活得像个人。那种如获重生的感觉,真好!
回到康宁宫的那一瞬,她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赵禄冷然坐在那里等着她,面上没有半点颜色,便是回眸一眼,也比外头的风雪更加冷得刺骨。
“参见皇兄。”赵妍行礼。
赵禄冷笑,“刚从母后那儿回来?”
赵妍颔首,“是。”
“身子刚好,也不必如此折腾吧!”赵禄冷蔑轻笑,“你就不怕再有好歹,到时候可没有第二个夏雨,能让你解毒。”
“皇兄说的极是,妍儿会小心身子,再不让皇兄多担心。”赵妍俯首温恭。
赵禄嗤然,“你瞧瞧你这康宁宫的墙,都被小皇叔给拽倒了,你说夏雨若是死不瞑目,会不会直接进来?没了墙,就更畅通无阻了。”
听得这话,赵妍眸色一怔。
赵禄继续道,“那是朕的结拜弟弟,朕这辈子没有兄弟姐妹,所希望的也不过是皇家的半点亲情。只是现在朕才发现,这冰冷的宫闱,冰冷的皇室,要寻找那点亲情,简直是痴人说梦。皇叔虽然强势,甚至于在有些朝政问题上,都是他拍案定章的。”
“可他,到底姓赵,为的也是赵家江山。而东方越呢?他姓东方!”
语罢,赵禄猛然回眸狠狠盯着赵妍,“你说,若他真的得了江山,百年之后又是谁人天下?是你吗?一代女皇,东方妍?”
赵妍扑通跪地,“皇兄何出此言?妍儿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人都敢杀,天都敢欺,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赵禄说得很轻,可话语的分量不轻,“母后纵容你,惯着你,朕不知道是何缘故,也不想知道。女人的天下和男人的手段,是截然不同的。也许她是为朕好,可她从未想过,朕要不要。”
“母后一心为了皇兄的江山社稷,绝无他念。”赵妍伏跪在地。
赵禄俯身蹲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