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瑶太后搀起她,“你呀,就爱帮着老九说话。”继而轻叹一声,不屑的冷眼看着夏雨。
吴恩拂尘一甩,掐着尖细的嗓子冷哼,“还愣着干什么?死赖着不走,难不成还等着杂家送你一程?嗯?”
夏雨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灰溜溜的离开这些人的视线。
走出去很远,她还觉得太后那双眼睛,冷得让人发抖。
那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见过太后。代州离京城太远,她从未来过京城,更别说是皇宫里的一宫太后。
那么,是在梦里吗?
自嘲般笑了笑,不可能的事情。
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梦到。
可是——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好似如鲠在喉。
轻叹一声,夏雨顿住脚步往回看。
“怎么了?”阿奴问。
夏雨摇头,“没什么,走吧!”
眼见着夏雨走远,赵妍轻咳了两声,薄瑶太后轻叹,“回去吧,天凉了,你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冷风吹。”
赵妍行了礼,“谢母后,儿臣告退。”
东方青上前,搀着赵妍离开了亭子。
“妍儿的身子,越来越差了。”薄瑶太后起身,定定的望着赵妍渐行渐远的背影。孱弱的背影,消瘦至极。如果不是自己,她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后悔,后悔当年所做的事情。可是后悔有用吗?
愧疚的心,一辈子都得不到宽恕。
就好像有些人,虽然死了,却还活在心里,不死不休的活着。
方英关慰,“太后娘娘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连根都拔了,还有什么办法?”薄瑶太后敛了目色,眉头紧锁,“遍寻天下名医,也治不好她的病。这些年,哀家不是不知道她身子不好,可确实是无能为力。所以哀家在极力的弥补,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就好。”
“太后娘娘对公主之心,人人都看得见。”方英搀着薄瑶太后下了亭子。
薄瑶太后的视线却定定的转向夏雨离去的方向,她忽然问,“你觉得这个夏雨如何?”
“奴婢不知,太后娘娘意指。”方英也不敢乱嚼舌根。
听得薄瑶太后道,“你跟着哀家多年,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这夏雨可惜了一副男儿之身,否则——哀家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方英垂眸,“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不当讲的,都说吧!”薄瑶太后缓步往前走。
方英道,“这夏雨比公主,长的更像太后娘娘。尤其是那双眼睛,与太后娘娘还是瑶妃时,几乎相差不大。”
一听瑶妃二字,薄瑶太后瞬时站住了脚步,眸光复杂而深沉,一张美丽的容脸上,泛起了岁月侵蚀过后的沧桑,“瑶妃?”
灵魂深处,似乎有东西在狠狠的碰撞。
十九年前,她才刚刚入宫,几乎跟所有刚入宫的少女一样,心怀着被皇帝恩宠的美好梦想,踏入了这座几乎禁锢了她一生的皇宫大院。
那时候的先帝,真的好爱她,后宫佳丽三千,别她美艳的大有人在。
可是先帝说,他就是喜欢她的纯真无瑕,喜欢她那双充满灵气的双眸。他宠她,宠得后宫怨声载道也浑然不理,还是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生下儿子的那一天,她从小小的贵人,直接晋封为瑶妃。
所有人羡慕她,因为她是大燕朝有史以来,升迁最快的后宫妃嫔。而且她得到的是皇帝完整的爱,全心全意的爱护。
也是在那一刻,她相信,什么叫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可是好景不长,先帝病了,渐渐的精神萎靡,逐渐的上不了朝。而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让他的病更加重了,她以为自己忍辱负重,能让他多活一些日子,她是真的舍不得他死。
……
修长的指尖,轻柔的抚上自己的眼角。薄瑶太后眸色黯然,容色微凉。不知何时开始,青春不再,红颜易老,细纹都已经爬上了眼角,而那双他喜欢的——灵动的眸,再也没了当初的璀璨。剩下的,只有冰冷和无情。
皇上,若来日臣妾去见你,你可还会认得我?
又或者,你根本不愿再等我。
到底是我,害了你。
可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这江山我来替你守着,你的江山永远姓赵。当年的屈辱尚且忍得,今日之困,又如何忍不得。
我不怕死,不怕折磨,可我怕去了下面,无颜见你。
“太后娘娘?”放映低唤。
薄瑶太后醒过神,“让人去看看,皇帝找夏雨,到底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