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这一天天考虑的是什么事情。”六皇子叹了口气,“让你去吐蕃你就去吐蕃,你一点都不担心,一点不难过的么?”
安兴公主摇了摇头,笑道,“我还挺喜欢去吐蕃的。”
六皇子愣了愣,“你变态?”
安兴公主踮起脚尖,看向皇城里的很多处地方,看着那些如同连到天上去的灯火,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慨。
“我没说笑话,也没说假话。”
她轻声却认真的说道,“我小时候其实挺不喜欢我娘的,我娘只知道修行,父皇有时候过来,明显忧心忡忡,是想看看她的主意,但她对这国家大事却是一点都不关心,敷衍得很,后来父皇也不太过来了。我当时就觉得,我若是长大了,要为父皇分忧,我不能只管我修行,而要为整个大唐出力。”
六皇子沉默不语。
安兴公主接着道:“后来我长大了,读了很多书,也见识了好多不一样的人,也见识了足够精彩的大唐,我就觉得,包罗万象的大唐里边,本来就应该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有我娘那种潜心修行的人,有六哥你这种聪明绝顶又倔强的人,有绿眸那种一剑镇一城的人,有许推背那种被人觉得已经是一堆烂肉却可以让整个吐蕃胆寒的人…我大唐就是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精彩人物,才拥有了这样的气象。而我,就是那种喜欢离开长安,喜欢按着自己的意愿去改变一个外邦的人。不管我能不能成,不管我做得了多少事情,只要能够去做这样的事情,我就是开心的。”
不知为何。
六皇子鼻子有些微微的发酸。
原来并非都是沦落人。
失意人只是我一个。
“我自愧不如。”
他老实的说了这一句,又感慨道,“幸亏你不是男儿身,不然你这样的气度,这样的野望,早就被太子整死了。”
安兴公主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青冥铠带来的怒气加上暗蓄修行者,图谋玄甲,四皇子应该保不住人头了,她沉吟道:“听你这意思,老四要完蛋这件事,难道背后也是太子在使力?”
六皇子微嘲道:“不是太子就是三皇子,但最有可能得是两个人都有份。”
……
“恭喜十五哥,贺喜十五哥。
被乔黄云精心打扮了一番,一张脸弄得跟谢晚似的五皇子,一见顾留白和裴云蕖的面,就嬉皮笑脸的拱手。
顾留白顿时笑了,“怎么着,你父皇要给我封侯?”
五皇子顿时对顾留白竖了个大拇指,“我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你这么对付那一百零八玄甲有什么好处,你这真是料敌先机,决胜于万里之外。”
裴云蕖今日穿着端庄秀丽的女装,性子明显也温柔了许多,“五殿下,长安方面有什么好消息?”
“我父皇又失态了。”
五皇子叹了口气,“他要治那两个工坊的大匠师的罪,但长孙无极估计早就料到他要这么做,结果两个上了凌烟阁的开国元老跑过来了,点着我父皇就一顿骂,要不是人拖得快,这两个老匠师就要一头撞死在他的龙椅上。不过估计这一顿也会把我父皇骂醒了。这哪里是一把火的事情?那两个老匠师都未必琢磨得出可以烧这青冥铠的那种东西,结果十五哥你的人就毫不费力的整出来了。你的人是什么人?”
顾留白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五皇子以为顾留白是不想透露隐私,他也不强求,只是微笑道:“等他气消了点,我觉得他就不会再用这种手段对付你了。没准会适当的表达些善意。”
顾留白认真的想了想,“那听你的意思,一时他们也没什么应付这火烧的办法?”
五皇子摇了摇头,道:“青冥铠已经前后反复修改了二十年,现在已经开始大批量炼制,这二十年间,两个工坊的匠师各种演练,穿戴的玄甲士也都十分满意,并没有任何一名玄甲士往上反应说这种玄甲惧怕火烧。”
顿了顿之后,五皇子似乎都有些同情他远在长安的父皇,忍不住叹了口气,“长安四周的军镇,加上长安和洛阳,我预估军中至少有三百到五百的青冥铠,至于工坊里正在造的,还有在工坊里已经造好的,那估计也不少。”
“这么多年的反复演练和修改,最终弄出来这么个被胡老三一把火烧成儿戏的瓜玩意?怪不得连吐蕃都干不过。”裴云蕖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但心里面也迅速觉得胡老三有鬼。
这胡老三肯定之前就对青冥甲的特性有所了解,而且说不定早就钻研出了这青冥甲的致命弱点。
不然那么多能工巧匠二十年的打磨比不上他一两晚上的随便想想?
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
顾留白也是同样的想法。
胡老三平时老实得很,但是一问他的具体来历,他就打马虎眼。
那弄个什么法子,才能探听出他的底细,又不伤和气?
“今晚让我弄成这副样子,是要做什么事情?”五皇子轻声道:“寂台阁这些天一直在调集人手过来,别到时候弄巧成拙。”
“小事情而已。”
顾留白平静道:“寂台阁再调人,也调不过来几个七品,更不可能调得过来八品。按你的说法,皇帝接下来都要和我们息事宁人,寂台阁难道还能把我们当外敌给办了?不然我们带着你逃到关外,投靠吐蕃,他那些青冥铠不是只能丢在长安和洛阳的河里听个响?”
五皇子听得直呲牙。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他混了这么久,都还要时不时担心自己的人头不保,但这顾十五刚从关外来到幽州,却已经有了安身立命之本。
裴云蕖看了他一眼,却是很适时的补充了一句,“别管事大事小,到时候万一有事,你别第一个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