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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竹阁是驿站之中让贵客用来招待客人的一间酒屋。
楼阁主体是木制,但内里的贴壁和隔墙用的都是用上等香料熏制过的一种紫竹。
甄袭云一走进这间屋子,就只觉得一种清冷的兰花香扑鼻。
甄袭云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中等,穿着一件厚实的填了鸭毛的儒生袍子。
他神色似乎始终很恭谨,但身体却很放松。
当时顾留白初见阴十娘时,阴十娘用那秘法连脸都拉长了,所以一张脸显得特别长,而现在这甄袭云的脸却截然相反,他的脸显得有点短。
嘴和鼻子和眼睛的距离有点短,额头也似乎被头发和眉毛给吃了。
绕过屏风,看见坐在长案前的裴云蕖时,他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裴云蕖今日之装束,和他印象之中的裴云蕖自然大有不同。
“见过二小姐。”
他认真的躬身行了一礼,但目光却迅速被裴云蕖身后的隔墙吸引。
那座隔墙平平无奇,只是他感知得出来,那座隔墙后方坐着一个人。
想到这人很有可能便是那传说中的冥柏坡埋尸人,他的心中不由得一凛。
“坐。”
裴云蕖极其简单的朝着自己对面的蒲团点了点。
甄袭云将目光收回,他平静的坐了下来。
看着裴云蕖似乎并不想主动开口的模样,甄袭云这才轻声道,“国公特意喊我过来,是不想二小姐胡思乱想之下,对家中有错误的判断。”
裴云蕖笑了笑,道:“怎么会,不过他反应真够快的,做事情也快。”
甄袭云顿时有些尴尬。
裴云蕖接着笑道:“他挑人也会挑,这么多人里面挑了个我最喜欢见的。”
厉溪治在门外候着,听着她这样说话,忍不住都呲牙。
若是换了他是甄袭云,这该多尴尬。
不过甄袭云倒是沉稳,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道:“二小姐过誉了。”
“你倒是真像我那个大姐。”裴云蕖还在继续阴阳,“什么将带什么兵,你们一样出色。我跟你说我大姐从小就特别优秀,涵养功夫特别好,我估计她有唾面自干的能力。”
“咳咳…”甄袭云实在没办法想象,这么美丽动人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嘴皮子就这么毒。
裴云蕖笑得更开心了些,“怎么着,那做啥事情都快的国公,让你找我说什么来着?”
“一切事情都是有预兆的。”甄袭云轻声道:“那两名太史局官员观星之后的结果,能那么快传递到二小姐的手中,二小姐你应该想得清楚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
裴云蕖学着杜哈哈大笑了三声,道:“我当然想得清楚,嫌我送死不够快,让我快点去呗。”
甄袭云再高的涵养功夫,此时的面容也有些僵硬了,“二小姐你天资聪慧,不能故意怄气。”
“啊对对对,我怄气。”裴云蕖冷笑起来,“如果一切都有预兆,那为什么不直接让黑沙瓦的人先撤了?”
甄袭云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他才慎重道:“事关重大,即便是裴国公也没有能力去扇李氏和长孙氏的脸,螳臂若是挡车,第一个被碾碎的反而是裴家,他只能顺势而为,让裴家得以喘口气。”
“顺势而为,牺牲一座城的人,让皇帝和长孙氏的矛盾再激化一些,让皇帝暂时将目光从裴氏身上移开。”裴云蕖平静道:“就是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
“二小姐何等的聪明,想得自然对头。”甄袭云诚恳道:“还望小姐体谅裴国公的苦衷,而且裴国公觉得,这原本也是对小姐的一次历练。”
“是么,这么好的历练,怎么不让我姐去?”裴云蕖冷笑道:“在我的印象里头,我姐可是从未经历过这么好的历练。”
甄袭云道:“裴国公的意思是各有各的用场,你姐喜静,便让她安心嫁个好人家,到时候为裴家网罗些人脉,你喜动,而且大概不会家中想让你嫁谁就嫁谁,将来你要在外面独当一面,那该有的历练还是要有的。”
裴云蕖淡然道:“包括丢命的这种?”
“裴国公就觉得二小姐会想岔了。”甄袭云声音突然低沉了些,“黑沙瓦当初就是咱裴家做主建的,当时管事的都是裴家的人,裴国公说他既然知道以你的脾气,知道有危险也会去,那他能让你死在那么?”
“哦?”
裴云蕖微嘲道:“这么说他还真留了什么后手?到底是什么后手,说来听听。”
“老羊头在那里的。”甄袭云道:“你也知道裴家往西域去的事情,都是他带人去办的,他对黑沙瓦很熟。他有完整的黑沙瓦下面水道的地图。那群吐蕃人就只是想要抢东西,不可能跑到下面水道去抓人的,而且老羊头在那里,他们想要抓你也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