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曾氏子弟中,子侄辈的一个年轻人出列,冲曾善拱了拱手,然后低头道,“我有一言,还请二三子深思。”
曾老汉见有不同想法,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只是带出来几个曾氏子弟,为的就是让他们见见世面,看看汉军的威风,也好让他们清楚,随国的前途,基本是可以预见的。
但即便是可以预见,显然也要让家族稳定传承下去,如果可以,自然也要发展壮大。
同时在这个基础上,国君的性命生死,也是要看护好,能不绝祀,就不绝祀。
唯有如此,将来曾氏分家,不管怎么分,这种品德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终究是有人去做,无数的分支遇到本家
遭难,纵使不会全力以赴去拯救,但也会帮扶一把。
这就增加了存续的几率,增加了百代绵延的可能。
他曾老汉厮混在江淮列国,从来不是老好人一个,只是思考的角度,和常人完全不同罢了。
在曾老汉看来,楚国这种言而无信,靠欺诈起家的国家,下场未必会比随国好多少,甚至可能更糟。
“二三子何不细细思量,为何如今楚国郢都之内,乃是由权邑斗氏执掌大政?”
“楚国太后人在郢都,楚王却在渚宫,而渚宫可曾为楚国失而复得?”
“淮水大军伐楚之际,天下诸侯皆是望风而动以待时机,彼时所思所想,无非是两虎相争,必有一死,必有一伤。”
“如今天下诸侯所想,可是破灭?”
几个疑问抛出来,曾氏子弟都不是笨蛋,立刻打消了之前的犹豫,连曾老汉的孙子也都是恭恭敬敬地再冲祖父行了一礼:“如是,我等便全力投效汉子!”
曾老汉见状,顿时满意,有些时候,不是说墙头草不好,两头押注不好。
而是真的形势比人强,曾氏固然可以多头押注,但是现在李解大杀四方的概率是最大的,一旦李解摆平了各种不服,又卡住了天下险要,那谁是他的对手?到那个时侯论功行赏,他们曾氏凭什么跟阴乡集团、傅城集团、淮水集团争?
汉子国现在的官僚分布,已经越来越清晰,传统意义上的勋贵武士,就是鳄人和白沙勇夫。
而那些走狗爪牙,则是两次逼阳之战中的“义士”,从“义胆营”变成“新编义士”这些人,就是汉子国的虎狼鹰犬。
至于云轸甪、蔡夕、蔡美等等,他们曾经在各自的母国,都是边缘化的人物,甚至就在雍澨这里,曾老汉还看到了“沧浪君”鄂沧。
这老东西投靠李解之后,居然也被重用,现在负责着溠水和汉水之间的物资运输,同时还兼职将那些出去劝降的渚宫近臣,运送到汉东各地。
换成别的君主,未必敢像李解这样操作。
而昨天来了之后,当曾老汉抛出这个疑问,就被李解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回复了去。
这让曾老汉很是佩服,这年头,君主用人,大多依仗宗室兄弟,这一点本没有什么错,国家也好,小家也罢,但凡用人,肯定是自己血亲更加相信。
也正因为如此,如此多的“外人”充斥在其中,这多少让曾老汉感觉新奇至于,也由不得他不佩服。
至少汉子国表明了一个态度,在汉子国内部,有本事就能混口饭吃。
虽然关键位置还是鳄人和外戚,类似“哼哈二将”和商无忌之流的地位,肯定是不可替代的,但是汉子国官吏需求量极其庞大,这对很多落魄武士而言,已经足够了。
再让他们去做乡士,豢养一大批奴仆,他们也没有那样的精力和实力。
战争一旦发动,瞬间破产的武士比比皆是。
“我等……我曾氏,便赌这一把。”曾老汉手指缓缓地在案几上点了点,“赌汉子横扫不服,战无不胜!”
“嗨……是!”
“是!”
“是!”
统一了想法之后,曾老汉也没有含糊,连忙亲笔写了一封信,用了最好的淮中白纸,在这片纸如金的贵重物事上,曾老汉给国君随侯阐明了现在的局面,面对当下的现状,曾老汉给了随侯几点建议。
首先曾老汉开门见山地告诉随侯,随国这个国家,是肯定保不住了。肯定灭亡,如果汉子国在可能会发生的保卫战中没抗住围攻,作为“帮凶”,随国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不出意外,基本等于社会性死亡,这一点,希望随侯有心理准备。
其次,曾老汉又告诉随侯,如果汉子国继续强盛,继续兴旺发达下去,那么随国灭亡虽然也是进行时,但还是可以搞一点好处的,不绝祀,这是基本的,再能不能弄一点自留地,弄一点传家的物业,就要看国君的态度。
最后,曾老汉以随国上大夫的名义,希望国君能够联络唐国之流,通过以前入贡洛京的路线,把“天皇大帝”这个名号,宣传出去。
尤其是针对最后一点,曾老汉希望随侯在这件事情,要大肆宣传,可以的话,最好亲自前往一趟洛京,当着周天子的面,把李子在汉水之畔干得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洛京君臣都跳脚,逼迫他们做出决定!
就是要逼迫周天子向天下四方哭诉,最好就是哀嚎不止,然后号召天下诸侯,念在周室往日的情分上,把“天皇大帝”这个事情给解决了。
逼迫周天子,就是逼迫中原贵族,甚至可能是天下贵族。
一旦形成反汉联盟,可比当年晋国会盟伐楚要规模大得多,是大得多得多。
声势浩大是肯定的,说不定百万大军都有可能,天下围攻汉国,正常人看来,李解都是扛不住的。
但是曾老汉是真的赌了,他就是要赌,赌李解的的确确“受命于天”!
这一番安排之后,曾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