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枝安静出去,迈过殿门便听见神女开口,声音听在耳里,似闻仙乐,“殿下安好。”
“安好,仙子安好?”他放下手中的折子,开口回道,一板一眼虽像询问公事,但到底平和,至少没有对众弟子时那般严厉。
夭枝迈出殿门,去了外头,便一路闲逛下去,摘了些仙桃花果,准备去酆惕那上工时,顺道回山门看看,顺便给山下弟子们带些好吃的。
如今她是宋听檐的弟子,掌门可是爱吹得很,只把她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她每每总觉得会不会有些太过离谱。
掌门却说她跟着天帝玄孙修行,修得脑子僵掉了,竟然不懂,做过的事不吹一波等于白做这个道理。
她修行这么久,仙力不用来装逼,修来干嘛?
夭枝:“……”
夭枝听此一言如读十年书,大抵也能领悟,这就如同她往日爱在庙门前呆着,听人八卦一般,是符合哲学的一种合理消遣。
因为大家过的都挺戏剧的,听的人都觉得还有人比自己更戏剧,也就平衡了。
又比如吹牛,吹出来发现别人比自己更牛,就不平衡了。
这一来一回,心绪时低时高,活得像个神经病,日子也就有意思了。
夭枝每每都听得忘乎所以,只觉得掌门说得确实有道理,所以她也会吹牛了,她往日在那些弟子面前都是大吹特吹。
只唯一在一个人面前不敢,便是里面坐着的那位。
她随手拨弄了下,桃树上微微翘起的枝丫,也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长着同一张脸,竟叫她态度端正成这样。
可见长成什么模样,并不能阻止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如今他一个眼神便能叫她规矩起来。
“夭枝仙子。”一旁有人唤她,她转头看去,是一位仙娥,似乎是认识她。
她有些疑惑,“你是?”
仙娥指着自己开口,“你参加大试时,我们见过,我当时就在你身旁,你还说你要做洒扫之类的差事。”
夭枝瞬间想起来,“原是你,许久不见,你如今在哪处当差?”
仙娥笑起,“我在洒扫宫,说来也是有趣,我们俩竟掉了个儿,皆与往日的想法背道而驰,你真是厉害,成了殿下的弟子,往后必然是仙途无量,当真是恭喜你。”
夭枝微微出神,因为她拜他为师,是为了见他,可却根本见不到他。
她一笑,笑容莫名有些空,“如今好像还不如去扫地。”
仙娥微微一愣,“怎会不如呢,你这般努力,难道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夭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便也只道,“你若是不愿呆在洒扫宫,想要一个前程,我这里正好可以寻一个帮手的空位。”
仙娥知道在殿下座下弟子这处,必然仙途无量,是旁人求也求不到的,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满脸轻松,“多谢仙子,只是我如今与你往日想的一样,在九重天上做这些差事,看云起云落,日月星辰,轻松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夭枝听闻此言微微走神,忽听仙娥俯身行礼,她转身看去,是神女出来了。
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仙娥站定在远处,显然是她有话要与自己说。
神女见她看来,便往另一处方向走去。
夭枝也无需她多言,转头别了仙娥,便跟了上去,行于她右后方。
九重天上规矩森严,她乃是凤族女君,身份尊贵,她是不能与她并肩同行的。
“殿下偶尔会提到你,我知晓你是殿下唯一悉心教导的弟子,自也是最优秀的弟子,不过短短年岁,便能稳住鲲身磅礴之力。”神女继续走着,却没有转头看她的意思,似乎她早早就观察过她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子?
“神女谬赞。”她在宋听檐身旁,已沉稳了些许,很是知道少言少错这个道理。
“并不是只有我称赞你,我见过许多神仙都对你赞许有加,他们都说殿下收了一个好徒弟,只可惜……”她话间微停,继续道,“……是女弟子。”
夭枝闻言脚下一顿。
神女也停下脚步,美目看来,“九重天上虽也有男女师徒,但也是年长如爷爷辈,不似殿下这般年轻,便收了同样年轻的你做嫡传弟子。”仙子缓缓开口,娓娓道来,那声音如闻仙乐,从不叫人反感,只是话中意思却已是提点。
“你可曾听说过,殿下往日是在何处修行?”
夭枝略有听闻,只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之间也只有终日修行习学一事,因为从不对坐相谈,她自不会知晓他的过去。
她默然摇头,神女开口,“我听族中长者说过,殿下自幼便被天帝陛下挑选至太虚真境。
你恐不知太虚真境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自亘古以来便虚幻无物,无声无息,永远是一片混沌,没有仙人能在那处呆得长久,少则几日,多则几月,必然皆是疯魔,便是意志再坚,亦是如此。
可殿下却是自幼便在那里长大,直至成年才被天帝陛下接出来。
他是如何出来的呢?他有兄弟十四人,却不能称之为兄弟,而是竞争对手,他们同住太虚真境,永远都是对手,自然不会手软。
陛下挑出来的人自然皆是翘楚,殿下能胜过其他人独自出来,是何等难事?
他那般年纪少,出来之后便能过上古天雷万劫,是何等的本事。”她说到此处,话间感慨,眼中无不为之骄傲仰慕,“你不知道,天帝陛下是何等严苛之人,能让他满意,立为储君,做万仙之主,殿下又是何等的厉害。”
夭枝闻言心却微微一闷,她知道修行必然不易,可在一片混沌下修行是何等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