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皇帝本性多疑,已对太子防备,想要消除他的戒心更是不可能。
夭枝若有所思,慢慢面露难色,她便是将这些信息串成线都费了不少心思。
若真有此人,帝王术用得如火纯青,将这么多人玩弄鼓掌之中,心思之深之缜密何其可怕,她想捞太子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且若真是如此,那人皇必定会变,人皇若变,天下命数皆乱。
但愿是她多想,此事背后并没有人,而是镇南侯真的私自屯兵,未告诉太子真相罢了……
宋衷君越发颓丧下去,像被打弯了背脊,他靠着栅栏门跪坐在地,“老师,我是不是完了?”他不知是不是在问,因为他显然知道答案,他说着笑得像哭一般面露凄然,“自古以来,太子被废,皆不可能得善终。”
夭枝微微一顿,她蹲下身隔着栅栏门看向他,他不知命数一事,而她却知晓,自然从容确定,“褍凌,你是仁君,自幼便被培养,未来一定能做皇帝,这只是一时的坎坷,不必害怕。”
宋衷君听到这话神情怔忪,他视线落在她面上,小心翼翼似乎不敢相信,“老师,你当真的这么觉得?
我以为你会扶持簿辞,毕竟他如今比我这个废太子的处境好上太多了……”
夭枝听到这话一时愣住,像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惊醒。
宋衷君被废,此事最大的利益获得者不就是宋听檐?
他还知道乌古族宝藏所在……
难道他……
可这不可能,他明明都在京都,甚至一年来都在禁足,连消息都传不进去,怎么可能设下这么大的棋局,这局可是稍有一步未到位,便功亏一篑啊……
不可能,必不可能……
夭枝不知为何越发心惊,她强行压下心中惊惑,伸手按住宋衷君微微发颤的手,安抚道,“老师自不会骗你,你只需好好养着,其余的不必担忧,老师还要看着你做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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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旁水榭有人轻身而来,跪下回禀,“殿下,夭大人已请旨去了宫中看望前太子,大人让……”来人不敢多言,只道,“大人让大殿下保重身子,她料定其必能做皇帝……”
湖面冰已化去,里头的鱼个个养得圆乎,便是寒冬,也没有半分折损,反而更加活跃。
宋听檐闻言并未作声,而是静静看着,围在他这处乞食的鱼。
他随手扔出鱼食,看着鱼儿争抢,面上却依旧平静。
来人下意识低下头,尽量降低存在。
宋听檐静静看着,忽而轻嗤一声,他抬手一松,鱼食连带玉碗一道扔入水中,显然没了闲情逸致喂鱼。
为了旁人,与他疏离。
侍从低俯身子,忐忑开口,“殿下,夭大人如此,自是站在大殿下这处,可要……”除之?
宋听檐眼帘微抬,看去湖面的眼神已有了几分冷嗤嘲讽之意,“蠢货还能做皇帝?”
侍从低头,不敢再继续说。
他看着湖中鱼儿争食,显然一切都在掌握其中,缓而开口,“雪化春至,会有闲人寻来,便让她自己来府中见我。”
夭大人选择站前太子,那么必然会与殿下疏离,殿下相邀,必然不会来。
缘由殿下未说,自然是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看见夭大人出现在府中。
侍从连忙低头应声,无声退去,心中却是不安,夭大人如此想法,恐不会轻易来此见殿下……
…
不日,嫪贳到了贤王府,随着下人进来,便看见宋听檐坐在石桌前与自己对弈,乌衣玉簪,霁月清风,颇为温润,手旁摆着一串佛珠,棋盘对面空着位置,还摆着一盏热茶。
嫪贳上前径直坐下,“贵人猜到我会来?”
宋听檐见他来此,了然放下手上棋子,“一路回来应是疲乏寒凉,饮口热茶暖暖身子。”
嫪贳盯他半晌,才伸手端茶,却并不喝。
宋听檐并不在意,随手抬起热着的茶壶,将自己面前茶盏倒满,热茶注入到冷茶之中,不温不热正正好。
他端起茶盏,透过水榭下掀起竹卷帘子,看着外面微微飘起的细雨,冬雨过后,已有雪尽春来之意。
嫪贳也确实渴了,反正身上的蛊虫已经折磨得他生不如死,即便这茶水有毒,他也不在乎。
他一口干掉了茶,急切开口,“贵人要我办的事已经办好,那老毒妇的尸首在何处?”
宋听檐看着雨丝落下,渐渐染湿残败的湖畔枯枝,轻描淡写道,“烧了。”
“烧了!”嫪贳惊而站起,“你当初不是说,那尸首还留着吗?!”
宋听檐看向他,理所应当开口,“若不是这般与你说,你会为了找寻母蛊心甘情愿做事吗?”
“你知道母蛊!”嫪贳瞳孔微张,浑身警惕。
宋听檐温和一笑,笑意却完全不达眼底,“尸首都烧干净了,你还这般苦心找寻,我怎会不知?”
可不只是尸首,整个乌古族都烧干净了,嫪贳再回去的时候一片废墟,连蛊虫都看不见一只。
他这子蛊与母蛊相关,母蛊若是死了,他也活不成,所以他断定母蛊必然已经不在乌古族,而在嫪婼尸首身上,却不想嫪婼也被烧干净了。
那母蛊……岂不就在眼前之人手里?!
嫪贳看向他,神情变了几变。
宋听檐不等他问出来,便坦然开口,“母蛊我已找了地方安置妥当。”他说着又微抬眼帘看来,眼露遗憾,言辞温和,“其实你若早早说了,想要找寻的是这母蛊,我便早给你了,可惜你一字不提,我又如何知晓,自然是帮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