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檐闻言抬头看向那处花丛中,白家的院子久没有打理,那野草花长得极高,春日里各种颜色的花交织缠绕而上,竟有分外凌乱之美。
夭枝隐在花丛中,裙摆身影皆被花遮挡,若不细看,觉察不出。
宋听檐收回视线,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语调平和,“不必担心,她说过不会再做出格的事。”
常坻闻言只觉崩溃之,他家殿下着实太过良善,这惯犯说的话,他竟也信了,“殿下,你如何能相信夭先生的话,连你病中她都没放过……”常坻欲言又止,“保不齐哪一日,属下没拦住……”
黎槐玉只依稀听到几个夭字,不由开口,“你们在说何人,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常坻一脸不敢言,毕竟他家殿下还是要脸的。
“无事。”宋听檐手中的笔未放,抬眼看去,“黎姑娘不必这般辛苦下厨房做这些答谢于我,我当时也不过是凑巧路过,换作旁人我也一样会救,姑娘无需记挂心上。”
黎槐玉闻言难得面露羞涩,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她自来也是直来直往,如今面对宋听檐竟难掩娇羞,“殿下客气了,这救命之恩我是万万不能忘的,我也不会做旁的东西,听夭枝姑娘说你喜欢吃些乡间小食。
我思来想去也只会做这酥饼,便想着做了送与殿下,略表谢意。”她说着,便将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桃酥饼。
宋听檐闻言看了眼远处的草丛间,一抹淡色裙摆还在。
他面色和煦,看向酥饼,垂眼继续书写,“夭先生说的?”
黎槐玉早已知晓夭枝是教导皇子的先生,如今听他这般叫夭枝也不奇怪,她点头,“是,夭枝姑娘说的,她说殿下在吃食上颇为作……”
宋听檐手中微顿,笔下一偏,划出一道长长墨痕。
在先生心中,我总归不是男人。
黎槐玉说到这处才意识到险些将夭枝原封不动的话说出来,硬生生止住,面皮子又羞又红,“……颇为讲究,若我有拿手小食,可以一试。”
宋听檐看着划出的墨痕,放下了手中笔,含笑看向黎槐玉,温和开口,“多谢黎姑娘,我过一会儿便尝。”
常坻当即上前接过。
黎槐玉见他依旧优雅温润,只觉夭姑娘可能对殿下有些误会,这样光风霁月的贵家公子吃食上自然不可能寻常。
她见宋听檐有事在身,便也知情识趣不再久留,“那殿下请忙,我便先去练剑了。”
宋听檐微微颔首,目送黎槐玉离去,颇为有礼有节。
只是这一幕在夭枝看来,却没有一点眉目传情的意思。
她双手交叠于胸前,一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抬眼便看见宋听檐看过来,微微抬手招呼她过去。
原是看见她了,夭枝倒不意外,绕过花丛径直过去,到了宋听檐面前,有些警惕,“又有何事?”
她如今着实是对宋听檐有些防备,此人简直是丧心病狂,硬挨着高烧不退,也要让她扇一宿的风,让她到如今看到折扇、扇子类的玩意儿,都恨不得撕碎咬烂。
宋听檐抬眼看来,“黎姑娘做的桃花酥,先生尝尝。”
“那是人家姑娘给你做的,我如何能吃?”
宋听檐缓缓开口,“为何不能?”
“这……,那……。”夭枝这那半天说不出来,她怕说了,惹了这厮逆反心理,作起来能把自己姻缘都给生生作没。
夭枝双手相握于身前,看向别处嘀咕道,“不知道,与你这爱夜里折腾人的说不清楚。”
常坻习武之人听力自然极好,听得一清二楚,瞬间瞪大眼睛。
宋听檐慢慢抬眼看来,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先生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不爱吃甜的罢了。”夭枝摇摇头,指了他桌上的玉碗,“殿下快喝药罢,这药都凉了,没得又发起热来。”
“不是有先生在?”宋听檐轻飘回道,颇为意有所指。
夭枝双目发直,她树生摆烂从不许愿,如今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全凡间再找不出一把扇子。
宋听檐看着她双眼发直,不由笑着端起玉碗喝药,很是和善无害模样。
夭枝见他喝了药,便连忙上前端起来桃花酥递过去,“殿下,这药太苦,配上黎姑娘特地为你做的桃花酥,可解苦意。”
宋听檐缓缓开口,眼皮都未抬,“不必了,我喜欢吃苦。”
夭枝:“……”
这厮也不知为何张口就来,夭枝被噎了一下,微微咬牙切齿,“这是人特地为你做的,姑娘心意岂能浪费?”
宋听檐抬眼看来,“姑娘心意确实不能浪费,你既让别人做,便该你吃。”
夭枝放下桃花酥,“我吃什么?我又不是男人!”
“在先生心里,我也不是男人。”
夭枝双眼微睁,心中瞬间惊讶,看向他,长腿窄腰,面容身姿不沾半分女气,清隽君子也,“你怎么不是男人了,你看着就是啊!”
宋听檐看过来,言辞极为温和反问,“不是应该算宫中太监?”
夭枝见他这般坦然,突然心生怜悯,靠近低声道,“我不是有药吗,你这可以治。”
宋听檐轻描淡写,“不治了。”
“………………--”
夭枝急了,她十分深刻地体会到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受,她看了眼他手腕上的佛珠,这遁入空门的样子,难不成姻缘线真的要作没?
她一时着急,直起身声音都大了些许,“你不治如何娶妻!”
“原是要我娶妻,还是要娶黎姑娘?”宋听檐缓缓开口,慢条斯理地问,“先生算到了我的姻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