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翠林道。
一个上百人的车队正缓缓而行。
车队之中有十来辆马车前后相连,全都用的是小叶紫檀木打造,而且做工考究,纹理精致,虽然还算不上稀世罕见,但也足以彰显这车队主人的富有了。
再看其中几辆马车,车轴微微下沉,车轮陷地极深,而且行进之中极少晃动,竟然像是装满了货物的样子。
如果有眼光毒辣、业务精熟的强盗或者马匪在此,必能看出,这一列车队乃是货真价实的商队。至于中间那几辆马车中所载的,必然是货物辎重,而且价值不菲。
通商者,武力为先,眼前这个商队也不例外。
在马车的左右两边,各有数十名骑马的劲装男子,都是腰配长刀,脸色肃穆,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而且久经战斗的护卫。
“踏、踏、踏!”
护卫之中,一名虎目虬髯,身披盔甲的大汉忽然勒停了坐下骏马,转而策马来到车队中部的一辆马车旁边,弯腰恭声说道:“少爷,前面就是虎离山了,过了虎离山,以我们现在的度,大概半月可到京城。”
“咳咳咳”
马车之中传来一阵咳嗽声音,一连持续了十数息,才有一只干瘦的手掌拉开窗帘,露出里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来。
这少年面黄肌瘦,一脸病态之相,眼神向外看来的时候,还不住的用手捂住嘴巴咳嗽,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虎离山中道路难行,纵然有马匹代步,也不是一个晚上能翻过去的。”
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见落日余晖将近,夜晚即将到来,就转头吩咐道:“命人安营扎寨,今晚就在这翠林道旁休整一夜。”
“是!”
那虎目虬髯的护卫低头应了一声,就立刻策马向前,大声呼喝了起来。
车队两旁的护卫,都是训练有素,听了少年人的命令,立刻就调转马头,离开了翠林道的大路,反而向着一旁的翠竹林深处行去。
这些护卫似乎极有经验,立刻就有一部分人翻身下马,将沿途翠竹砍伐,露出一块空阔的扎营地点。同时又有人去附近采集清水、打猎动物,还有人在旁生火、布置营账。
护卫中一个年轻小伙,则独自来到车队后面的几辆马车前,挨个放干粮和清水,时不时还与坐在马车内的人笑谈两句,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前方路途难行,今晚不得已先在山脚下扎营一夜。
等到众护卫安置妥当,已经是夜晚时分,先前那名蜡黄面皮的少年郎也走下了马车,在几名护卫的陪同下,来到了最大的一个营帐之前。
说来奇怪,此时白露才过,还未秋分,虽然有些中秋的凉意,却绝没有到冰天雪地的程度。
但眼前这位少年郎,却是身披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袄,嘴唇龟裂,一副挨了霜冻的模样。
“少爷,营帐中已安置妥当。”之前那个虎目虬髯的护卫躬身一礼,伸手替他拉开了营帐的门帷。
黄脸少年目光一扫,只见营帐之中正烧着一炉碳火,旁边木桌上还放有一碗姜汤,上面热气腾腾,显然刚刚出炉。
“辛苦薛护卫了。”
黄脸少年微微点头,身子一矮,便钻进了营帐之中。
此时早有几名护卫把他随行带来的书册也搬了进去,更有几人如铁塔般守在了营帐外面,显然今晚是寸步不离了。
黄脸少年刚在营帐中坐定,车队后排的车厢内就陆续走出来几十号人。
这些人大都作富商打扮,虽然也有些身穿儒袍的文士,但大多都有小厮跟随,随行用度更是不缺,显然家境也颇丰裕。
他们没有立刻进入自己的营帐,反而围在一堆篝火旁边,互相攀谈了起来。
“老李,咱们这次走货运气不弱,居然靠上了衡水城的第一大商队。这一路行来,虽然偶尔遇到一些不开眼的毛贼,但都被商队的护卫给轻易打了。”
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人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接口道:“是啊,南平城金鼎商会的生意,遍布整个越国,也只有金鼎商会这样的底蕴,才能培养出如此多的武林高手作为护卫。咱们这次同行,只是缴纳了三十两的护卫费而已,怎么想都值。”
说话的这人,是个矮胖的中年员外,此刻正用眼睛瞟向在黄脸少年营帐外站岗的护卫,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道:
“只是不知道这个黄脸少年是何身份,刚上路的时候,还以为是和我们一样走货的商人,可到了中途,这些护卫却态度大变,不仅对其恭敬有加,而且对我们爱答不理起来。”
一个身穿白色儒袍的中年文士嘿嘿笑道:“老赵,这事你还是不要太过上心的好。自古官商是一家,这金鼎商会的生意如日中天,背后又岂会没有官场中人照拂?你随意打探别人的来历,可是犯了官场和商界的忌讳!”
“哎,对对对!是老赵我多嘴!”
矮胖的中年员外脸色微变,急忙拱了拱手说道:“多谢陈兄提点,行商路途不便饮酒,老赵我以茶代酒,先敬陈兄一杯!等入了京城,我在满月楼做东,陈兄可一定要来赏脸!”
姓陈的书生嘿嘿一笑,也抱拳还了一礼,口中说道:“一定一定!”
这些人本来就是商场打拼了数十年的老油子,最懂笼络人心,结交朋友。姓陈的书生不过随口一说,赵员外就顺势而为,二人你来我往,不禁关系又近了几分。
众人谈笑的功夫,天色渐暗,忽然有一只灰色信鸽,自东边而来,只是几个盘旋之下,就悄无声息地飞入了少年郎所在的营帐。
此时的营帐之中,除了黄脸少年以外,还坐了三人。
居中一人满头白,双目垂垂,乃是一名年过花甲的老者。
左边那人容貌俊秀,年近三十,头戴纶巾,羽扇轻摇,颇有国士之姿。
右边那人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劲装青年,眼神之中傲气十足,但在黄脸少年的面前,却又似乎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僭越。
那信鸽刚一飞入帐中,就被劲装青年探手抓住,他把上面绑着的纸条解下,又倒出一瓶白色粉末洒在那纸条之上,仔仔细细地检查过后,才恭敬说道:
“主上,确实是商会传书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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