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吃多了酒,三人脸上都红霞飞。张大娘子先前哭过,眼皮还肿
着,笑得却是很欢快,看来被雪奴与冯氏安抚了过来。
张大娘子见到戚宜芬与谭昭昭一起前来,惊讶了下,脸上很快堆满了笑,双手乱舞招呼:“嫂嫂七娘快过来吃酒!”
冯氏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戚宜芬,雪奴也好奇扫了几眼,戚宜芬见了礼,面对着她们的目光,连手脚都没处放了。
谭昭昭上前,看着案几上的小食点心,啊哟了声:“还有小鱼干,这个下酒最好不过,还有甜酒酿,真是会享受!”
莲娘在一旁递上干净酒盏,谭昭昭取了过来,倒了一盏葡萄酒,随手递给了戚宜芬:“你尝尝,要是吃不习惯,不要勉强自己,吃甜酒酿就是。”
戚宜芬忙双手接过酒盏,酒盏是琉璃盏,晶莹剔透,映着紫红的葡萄酒,泛着美丽又贵气的光泽,她全身僵直起来,生怕弄碎,太过贵重,她赔不起。
张大娘子拉着她的手臂,热情地道:“七娘快过来坐,这酒是雪奴拿来的,在韶州府可吃不到这般好的酒,定不能错过了。”
戚宜芬被拉着坐下来,张大娘子安顿好她,正要坐下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案几上的酒盏,琉璃杯掉在地上,清脆一声,碎成了两半。
戚宜芬惊呼一声,紧张得脸都发白了,赶紧俯身要去捡。
谭昭昭忙道:“七娘,别动!”
戚宜芬的手停顿在半空,一动不敢动了。
谭昭昭道:“小心割伤了手,眉豆,你去拿笤帚来,清
扫干净。”
张大娘子也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她知道琉璃盏的贵重,道:“嫂嫂,对不住,我会拿钱出来赔你。”
谭昭昭白了她一眼,道:“让开让开,别踩着了。”
冯氏与雪奴两人满不在乎,招呼莲娘一起,将案几挪了个位置:“那边由她们去打扫,我们到这边来吃。”
张大娘子见谭昭昭满不在乎,一颗心落了回去,挽着她的手臂,歉意地道:“嫂嫂,真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谭昭昭笑道:“你又不是小胖墩,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快去坐吧,七娘与阿娘雪奴不熟悉,你多陪着些。”
张大娘子便去陪着戚宜芬吃酒说话了,雪奴本就八面玲珑,没几句话,就让戚宜芬的拘谨消除大半。
冯氏见状,找了个借口与谭昭昭进屋,问道:“卢氏可还在发疯?”
谭昭昭听得想笑,说了他们去见卢氏的事情:“我让大郎陪着她去散步了。”
冯氏怔了下,道:“这个法子好,有什么事,两人私下里说,母子之间也没那么多的顾虑。卢氏糊涂归糊涂,她胆子小,忘性大归大,当时总能听得进去,总能消停一阵。倒是苦了九娘。”
谭昭昭笑道:“我能如何呢,一天天这样下去总不行,都看在大郎的面子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冯氏心疼不已,道:“嫁人了就这般,等熬出头就好了。卢氏就是不懂得好歹,我还嫉妒他呢,儿女成群
,大郎有出息,还丧了夫,不知多自在!”
谭昭昭赶紧安抚道:“阿娘也不易,阿爹那边,你不要理会他就是。阿爹就是偶尔糊涂,大事上还是拧得清,阿娘多想开些。”
冯氏呵呵笑,道:“我想得开,想得开得很,你阿爹说家中事情多,让我留在家中莫要来,我呸,他可管不着!我到了大余,可不是为了好生躲断清闲,痛快吃酒玩乐!对了,你将那个七娘带来,是为了何意?”
谭昭昭无奈地道:“她早就出了孝期,以后如何,总该有个打算。我瞧着阿家那样,唉,这件事要交给大郎,大郎本就不耐烦这些,最后还是得我去管。”
以前的那些过往,到了今日,谭昭昭已经彻底当做了过往云烟,她有娘家,有钱,有雪奴这般的密友,无论戚宜芬会如何,她都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戚宜芬依附张家而活,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同为女性,谭昭昭做不出刻薄之事,尽可能帮着她好生活下去。
谭昭昭的身份不同,她以为正确的事情,兴许戚宜芬并不同意。
“阿娘,我想你们同她聊聊,以后打算做什么,比如嫁人还是其他,想要嫁什么样的人家。”
冯氏想了下,道:“行,这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谭昭昭道:“阿娘真是好,又要麻烦阿娘了。”
冯氏往外走去,似笑非笑道:“你要是念着我的好,不若将小胖墩他们带去看顾着
,如何?”
谭昭昭哈哈笑,左顾而言他:“阿娘,快去吃酒,吃酒!”
冯氏横了她一眼,谭昭昭赔笑,推着她去坐下,陪着她们只吃了一杯,回去了前院。
天快暗下来时,张九龄回了屋,谭昭昭上下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面色还好,终于松了口气,道:“大郎回来啦,快过来坐。”
张九龄更洗之后,出来坐在谭昭昭身边,倒在胡塌上,抬手蒙住了眼。
谭昭昭见他一声不吭,凑上前去打探,问道:“大郎怎地啦,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张九龄摇头说没事,伸手一拉,谭昭昭倒在了他的怀里,听到他低低道:“阿娘流泪了一路,都舍不得回来。她不是因为生气,是高兴。我也不好过。”
兴许,这就如冯氏所言,母子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无需更多的语言,一次陪伴,一次长久的相处,曾有的隔阂自然而然就消散于无形了。
张九龄道:“昭昭,这般就挺好,再相处下去,我们之间还是会起龃龉。阿娘也应当明白了,她说待她身子好一些,就启程回韶州去。”
谭昭昭意外了下,迟疑着道:“那我也一同回去吧。”
张九龄手臂紧了紧,难得霸道地道:“我还在这里呢,昭昭当然要留在大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