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阁下,你花了四十年,为哥谭打造了规则,这种规则并不完美,但行之有效……但我只想问,你制定这些规则,是为了谁?”
法尔克内轻轻摩梭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他说:“不必跟我兜圈子,孩子,如果我说,我是为了哥谭,你会说,这些孩子们过得并不好,如果我说,我是为了自己,你会说让我为了哥谭。”
“但其实,我会制定这样的规矩,只是因为,我来自一个那样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我只能做出这个选择,而别无他法。”
“四十年过去了,我和它都已经老了,我们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我不会自上而下的去改革它,你知道为什么吗?”
布鲁斯沉默的看着这位老教父,看他的身影在风暴当中摇摇欲坠,但却始终没有移动。
“我以身作则,向他们表演,那个辉煌年代当中,我们是如何在谈笑之间,决定历史走向的。”教父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特殊的年代感,仿佛回到自由女神像的火炬照耀世界的那个年代。
“我让他们模彷我,学着在混乱当中成为一个文明人,就像驯化一条狗,这些规矩,就是我用来牵狗的链子。”
“我并没有耐心去教一条狗怎么做人,因为我知道,狗就是狗,他们不会变成人,他们为我去掠夺利益,我用这些利益,点亮灯火,建设城市。”
“足够富足的社会,将不会再养出狗,而一定会养出富有怜悯和同情之心的人,而他们当中有勇气、有智慧、有魄力的人,最终会站到我的面前,对我说,松开你的链子,放他们自由。”
教父看着鲜艳的红色头罩,透过头罩看着布鲁斯的眼睛,又透过眼睛看向他的灵魂,他说:
“这些孩子证明了你的怜悯,这辆卡车证明了你的勇气,这段路程证明了你的智慧,与我面对面,证明了你的魄力……”
“现在,你可以说你该说的话了,而在你说完之后,我也会说我该说的话。”
布鲁斯胸中的某些激烈的情绪,突然散去了,而变成了一种略带苦涩的情绪。
他一路过关斩将,披荆斩棘,但等在终点的,不是魔王,而是上一位勇者。
上一个时代,囿于眼光、知识、智慧、社会条件,而未能走到终点的勇者。
呼啸的风声中,布鲁斯的声音传来:“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这条路,并不是走到终点才能算赢。”
显然,这并不是教父想听的那句话,他并没有想过来到这里的人,会对他说这句话。
但他并不高兴,而是开口说:“如果这都会让你动摇,升起放弃的情绪,那你注定会失败,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就算这道题没有完美的解,黑帮社会,也一定是错的最糟糕的答桉。”布鲁斯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旧的规则该退场了,教父阁下。”
法尔科内转身,缓缓向着庄园走去,皮鞋踩在水洼上,溅起的每一滴水花,都像在那个纷乱时代当中,从沙砾中淘出的金子。
最后,他站在庄园大门的灯火里,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低声说:“上帝保佑哥谭,阿门。”
当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庄园里的灯缓缓熄灭了,教父从未这么早的入睡过,但伴随着他卧室窗户灯光的消失,哥谭灯塔的光变得微弱起来。
每一个时代都会过去,那只高举着火炬不能放下的手臂,也终将随着每一夜的风暴,而逐渐化为腐朽的船木,沉在海底,看历史的巨轮从头上驶过。
布鲁斯站在风雨呼号的夜里,破烂的卡车之上,看到整个北区的灯光逐渐熄灭,只余震耳欲聋的雨声,和在黑暗的雨夜里格外显眼的红头罩。
躺在车上的杰森,比那些懵懂无知的孩子要更为理解这一番对话,或者说,他甚至比布鲁斯更理解。
这场充斥着迷茫的惊梦当中,杰森骤然醒来,从座椅上坐起来,将一只手伸出了车窗外,风用雨滴在他的手臂上写了一长诗。
布鲁斯摘下了自己的头罩,这个伪装身份已不再有意义了。
他将头罩丢在了卡车顶上,它沿着被雨水打湿的金属表面向下滑,如同初生叶片上的露珠一样,缓缓滴落下去。
红色的头罩被一只稚嫩的手接住,五指缓缓收拢,在漆黑的雨夜中,杰森紧紧的攥住了唯一的一抹彩色。
手指逐渐伸长,浅浅的疤痕攀援上来,把手上的那摞纸放下之后,布鲁斯略带期盼的看着阿尔弗雷德。
手拿蜡烛的阿尔弗雷德,缓缓的走到了门边,转头看向布鲁斯说:“我喜欢最后一幕,您写的很好,老爷。”
“为什么?是因为这是叙事的高潮部分吗?”
“不,因为,我喜欢头罩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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