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云胡茫然,他何时说想听曲儿了?
然青哥儿不容他辩驳,将人一把推进了厢房,掩死了门才道,“不找个由头,容易引人怀疑,毕竟谁逛窑子就图一口吃的?”
行、行吧,云胡默默地宽慰自己。
两人身子刚挨着椅子,便有头顶珠钗,着一身俏丽红裙的姑娘们,捧着各式点心,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是两位面容姣好的白衣女子,一人手捧琵琶,一人轻挽古琴,于竹影屏风前,并肩而坐,银钩柔柳似的玉指轻轻拨动着琴弦,琴音犹如山间溪涧,潺潺而过,又如绵绵细雨,敲打在屋檐下,叮咚作响。
兴起之时,一女子婆娑起舞,那被姣白丝带扣住的细腰盈盈可握。
青哥儿往嘴里丢了块下酒的花生,“难怪都说这青楼一进深似海,我见着那小腰扭动得妩媚娇柔,都忍不住多瞧两眼,更别说是定力差的汉子了,一准魂都被勾走了。”
云胡被他这一番话惊得神色微怔,顾不得研究面前摞成山的点心,惊诧道:“我初见你,只觉得你为人严谨正直,不成想。。。”,他顿了顿,将要说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成想竟跟我家那口子似的不正经?”青哥儿反倒是把话接了下来。
云胡抿了抿嘴,试探着小声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倒是跟知府大人挨得近,如何没学来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性子?”青哥儿屈指轻弹了下他的额前,“方才那女子凑上来时,也不知道是谁,身子僵得跟块木头似的。”
“我害怕极了。”云胡声如蚊蚋,“若是让他知道,我私下来跑来逛青楼,不定要怎么训斥我呢。”
“得了吧,若是知府大人晓得是我带你来的,恐是以后都不许你再跟着我出远门了。”青哥儿一副了然模样。
“那咱不告诉他,悄悄来,悄悄走。”云胡挑了挑眉,面上难得见几分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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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两个生面孔?”相隔不远的包厢里,霍七娘听先前引路的女子说完,眸底闪过一抹诧色。
“是。”女子应声,“没点酒,倒是将咱们店里的点心都点了个遍。。。对了,还要了两个姑娘跳舞唱曲儿。”
“好了,叫怜月和寒露出来吧,我去会会这两人,兴许是烟雨楼派人过来打探消息呢!”霍七娘腰一掐,扭着大胯往静月阁去。
云胡正和青哥儿商量着,等会儿该找个什么缘由去寻主事儿时,厢房门倏地被从外推开。
霍七娘赫然出现在门口,“哪来的小哥儿,跑我这满香楼造次?”
二人一惊,齐刷刷心道,自个儿又没露怯,如何这老鸨第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原是在屋中的两位姑娘也震惊了,手下的琴音都谈呲了,“什么,是小哥儿?!”
霍七娘在一众瞪得溜圆的眼眸中,大摇大摆地拖出凳子来坐下,“妈妈我见识的多了,甭说是您二位哥儿,就是来个装扮得男相的姑娘,一瞧身段和走路的姿势,妈妈我一眼就能认得出来,说!是不是烟雨楼的那小婊子使唤你二人的?姑娘不要,酒也不喝,只吃我们家的点心,究竟是要做甚?!”
话已至此,云胡自知瞒不过去,又听这老鸨的意思,估摸着是把他们俩当做竞争对手派来的奸细,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探进外衫里掏来掏去。
青哥儿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整得有些懵,余光中瞥见一众姑娘们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赶忙用手肘杵了一下,“云胡,都什么鬼时候了!你还在掏啥东西?”
许是拿着不方便,又许是塞得有些紧,云胡紧蹙着眉头,专心地“干活”,连青哥儿的话也不搭。
“来人,把这两个细作给我赶出去,押送到府衙,让知府大人给主持个公道!”霍七娘看面前小哥儿半天掏不出个道道来,自觉自己被戏弄了,招手唤身形魁岸壮实的打手们进来。
正值千钧一发之际,云胡倏地从衣袖中摸出两个巴掌大的罐子,一脸生意人的诚恳道:
“掌柜的,您要合意果不要?”
第207章
“你什么时候塞得这个?!”青哥儿在一旁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不是说来谈生意吗?”云胡一双秋水剪瞳中满是无辜,“我寻思,既是谈生意,总得让人家瞧瞧正经东西才好开口。”
青哥儿神色一怔,意外生出了他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的念头,回过神来,见霍七娘同一众壮硕的打手,怀疑的眸光不住地打量着他二人,赶忙上前找补道:“掌柜的,不瞒您说,我们是从甘州来的商队,想同您做一桩营生。”
“就这玩意儿?”霍七娘挑眉,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背听错了。
“这是甘州卖得正火热的糖水罐头,名字叫‘合意果’,用的是新鲜紧密的果肉,精心熬煮而成,味道上称口着呢。”,云胡好似王婆卖瓜,热心肠地给众人讲解着自己带来的东西,他顺势挑开罐子的黄泥封口,蜜津津的甜香气倏地飘满了整间静月阁。
打手们乍一见这稀奇玩意儿,闻着又怪吸引人,都禁不住地咽口水。
“瞅瞅你们一个个这没出息劲儿!”霍七娘没好气道,吊高的眼眸扫了一眼陶罐中黄橙橙的果肉,“你既是做吃食生意的,缘何还惦记我们家的点心?”
“初来此地,听闻满香楼的厨子手艺一绝,凡尝过其佳肴美馔之人皆念念不忘,小生难免好奇,又担心自个儿带来的合意果登不得大雅之堂,特出此下策,惊扰了掌柜的和诸位姑娘,我等先行给您们赔个罪。”云胡做了个礼,诚恳认真的语气态度,让他方才说的话都多了些可信度。
“我家这厨子,都是历经千挑万选,哪是随随便便一人就能赶超得了?”霍七娘话虽这般说,但脸色却见了好看。她晓得自个儿开的是做皮肉生意的妓院,寻常人瞧不上眼,可偏偏这小哥儿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还说此处是大雅之堂,即便只是哄她的奉承话,这心里听了也美滋滋。
“俏皮话少说,我倒要瞧瞧,你如何同我谈这档子生意?”
云胡好歹做了半年多的营生,晓得面对这种老油子时,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他当即就坐到霍七娘跟前,双手搭在膝上作乖巧状,“掌柜的,谈生意先不急,我既是带了东西来,如何都得先过过您的嘴,不是?”
霍七娘侧目看了眼身边的女子,女子会意,立时就招呼小厮,送上两盏白瓷碗。
鲜嫩果肉被悉数倒出,亮盈盈地悬在碗底,她捏着汤羹轻挑起一小块,送进口中。
“是苹果?”她惊诧道:“现下这个时间,还能有苹果?”
“冬上存放在地窖里的,这罐子若是不开封,搁在阴凉处,可存一年之久,口感鲜味都不会有变化。”云□□声解释道。
霍七娘不再作声,嘴里慢悠悠地咀嚼起来,想来这八月天能吃到苹果,本就是稀奇,又尝着这果肉丰厚甜润,还带点脆头,一点也不似蒸煮过的那般绵软,口感极好。
“你们几个也过来尝尝。”她招手唤来几个姑娘和打手,一人分了半盏。
众人早闻着这股子清香劲儿蠢蠢欲动,如今接过碗来,稍稍一打量便往嘴里送。
云胡有些紧张,糖水罐头是好吃,但是满香楼的点心也不逊色,他实在不确定自己的东西能不能“杀出重围”,但眼见着一伙人呼噜呼噜连碗中甘冽的汤汁也一并刮干净,这悬在半山腰上的心,忽而就坠到了谷底。
“掌柜的,您尝着如何?可还能勉强合口味?”他试探着问起霍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