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役,您这是又要上街采买?需不需要我们几个人跟着帮忙?”李四当是以为赵田要去买他们祭拜的家伙什儿,热情道。
“去去去,别在这儿添乱!”赵田蹙着眉头,不耐地轰赶道。谢见君可没应许他将找和尚来做法事儿的事情,提前透露给这伙人,他现下高低得闭好嘴,别走漏了风声才是呢。
“我等恭送赵府役慢走!”李四扯着众人,齐齐让开一条宽阔的道儿,正像模像样地端起“请”的姿势时,被连云山挨个一脚一脚地揣进了田地里,赶着做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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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日,正到了祭拜的时候。
起早,一伙人将自个儿都收整得利利索索,精神抖擞,还换上了最是干净的衣裳,由赵府役引着,挎着竹篮,背着竹篓往曲兰县去。
“怎么知府大人也跟着呢?”李四压低声音,冲身旁的连云山扬了扬下巴。
“你管这么多作甚?兹要是答应咱的事儿给兑现了,那位大人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连云山猛地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训斥道。
李四还想说什么,余光中瞥见看守他们的府役的视线,频频朝着这边打量,他垂下眼眸,扎紧了身上的背篓,快走两步,追上前进的队伍。
约摸着走了一日,才到朝河山的山脚下,诸人依照着谢见君的吩咐就地扎营。
休憩一晚后,曲兰县知县冯之越方才得了消息,姗姗来迟。
“不知知府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呐!”
上次在朝河山闹得剿匪那一出,他可是被谢见君拔掉了一层皮,这会儿想起那些被迫散出去的银子,就钻心地肉疼,刚从下面人那儿得知谢见君又来了,他就忙不迭跑过来了,生怕又被揪住了什么小辫子。
“冯知县不必客气,本官此番前来,只是祭拜村民,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故而也没着人去特地知会你。”谢见君不紧不慢道,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波澜。
但冯之越哪里敢放松警惕,这可是连钱闵和陈源都时刻提防着的人呢!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知府大人,这等祭拜的小事儿,您只管差人过来递句话即可,您政务繁忙,何至于还亲自跑这一趟?”
谢见君垂首,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冯大人若是得空,不妨去前面盯着人设坛,本官请了崇福寺的住持过来,打算在这儿做一场法事。”
“是是是。。”冯之越连连应声,心道,难怪自己这一路过来看见这么多秃驴,弄了半天,都是来朝河山做法事的,他领了命令,晓得自己道行浅,套不出什么话来,干脆就躲得远远的,拿着鸡毛当令箭,指挥着干活的府役们动作快些,别误了时辰。
这设坛,须得准备好招魂幡等各类旗帜,将其围成一圈,正中间设阴阳坛,阴坛原是要摆放亡人的牌位,但因着时辰仓促,来不及置办,便只放了三茶四酒,三荤四素,香宝蜡烛,米饭馒头,还有等会儿要烧的纸钱。
不多时,主持们登坛做净坛法事,而后才开始超度诵经。
在此期间,连云山等人跪坐在一旁,伴着袅袅的诵经声,一面往火盆里撂黄纸,一面嘴里还絮絮叨叨。
“娘,您且安心去吧,儿在这儿一切都好,虽说垦荒辛苦些,但也有钱拿,还吃得饱睡得暖。。。。”李四收敛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散漫模样,正经磕了连几个响头。
四周围接连响起了呜咽声,连云山也红了眼眶,他的一双父母和兄弟都葬送在当年走山的那场灾祸中,团团圆圆的一家人,如今只剩了他自己,他抓紧面前的纸糊像,一窝蜂地都撂进火盆中,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话都嘴边又都咽了回去,末了跟着李四“咣咣咣”直往地上叩头。
谢见君虽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难免受其感染,加之心存敬畏,故而也上前来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正当他忙着给罹难村民做法事时,这边云胡让满崽连写带画地做了好些策书。
铺子的修缮接近于尾声,下一步的宣传就得提上日程了。
满崽召集了城中的半大小子们,将批量画好的策书交于他们。
“书淮哥,这糖水罐头是啥东西?俺们都没见过呢!”一孩子指着策书上的画样,疑惑地问道。
“就是。。就是。。。”满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又怕解释得多了,给云胡泄露了商机,支支吾吾老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还是贴心的昌多接了话茬过去,“这糖水罐头是一记甜品,好吃得很,只是现下还不能说太多,只等着铺子开了张,你们前去瞧瞧就知道了。”
“甜品?”小汉子咂摸咂摸嘴,将手中的策书颠来倒去地瞧了好几遍,也没瞧出什么道道来,遂愈发对昌多所说的糖水罐头起了兴致,“书淮哥,您当真能请我们哥几个吃这玩意儿?该是齁贵齁贵吧?”
“那是自然!我哪里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呢!”满崽拍着胸脯保证道,他可是提前问过云胡,才敢夸下海口,“只要你们仔仔细细地干活,将来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这群孩子们都是满崽来甘州后,陆陆续续收来的小弟,有些甚至承过他的情分,这会儿更是对他的话唯命是从,不过就是沿街吆喝几声,分一分手中的策书给路人,不光能不花钱就吃到这传说中的糖水罐头,还有工钱拿到手,何乐而不为?
他们挨个接过满崽分配下来的策书,转身就朝着街市四散开来,接下来的几日,甘州城中的百姓们,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着这群孩子的稚语。
香香甜甜的苹果罐头,吊足了一众人等的好奇心,可就是等不到甘盈斋开张,大伙儿日日打跟前经过时,还总闻着那处紧闭着大门的小铺子里传出来的甜津津的滋味,这心里盼得抓耳挠腮。
然云胡偏偏沉得住气,一面让周时雁在铺子的后院练习怎么熬这糖水罐头,一面带上大福下了常德县。
第156章
马车在官道上行了大半日,晌午过后才抵达常德县。
李盛源扯紧缰绳,将马车停在如意客栈门口,“主夫,咱们到了。”
“好。。。”紧闭的车厢里传来云胡闷闷的声音,他掀开门帘,先一步下了马车,而后将裹得严实实的大福抱下来。
客栈小厮听着套马的嘶鸣声,手中的白巾往肩膀上一搭,小跑着迎出门,“客官,您几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李盛源上前,将云胡和大福挡在身后,他生得高大,膀圆肩宽,往那儿一站,便犹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尚不等他开口,小厮被乌蒙蒙的阴影笼罩,禁不住身子瑟缩一下,忙不迭让开进门的路,“客、客官,您们里面请。”
李盛源颔首,护着云胡父子俩入客栈,路过小厮时,他紧绷着脸颊,略一躬身客气道:“烦请找两间干净齐整的客房。。。。”
“这、这就安排!”小厮磕磕巴巴地应声,引着他们一行人上二楼。
二楼尽头有两处相邻的客房,云胡带着大福住一间,李盛源则单独住另外一间。
舟车劳顿了大半日,云胡正有些累了,想着其余杂事儿都有李盛源帮着安置,他便宽下心来,搂着同样迷迷瞪瞪地直打哈欠的大福,小憩了一会儿。
不知睡了多久,门外冷不丁传来轻叩门板的声音。
云胡乍然惊醒,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来了!”
他拉开门栓,眯了眯眼,定睛向外瞧去,来者竟是青哥儿。
“外面冷,快些进屋里来。”他连忙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