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晨微微点了一下头:“我知道,我知道。”
抽屉里有个信封,上面写着“小妹,辛欢启”,程想看到抽屉里还散落着些许止疼药的瓶子。
看来这些日子,辛晨是一直靠着止疼药在维系生命,吃了这么多,人疼痛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能坚持到现在,也许就是对妹妹的不舍在支撑吧。
这对兄妹的感情很沉重,爱着彼此,又逃避着,不忍心把各自的不堪揭露给对方,以为这样对方就能好受一点,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张琳是两天之后傍晚到的。
那时的辛晨已经奄奄一息,神志已经涣散了。
钟良陪着周贺一直守在旁边,程想不忙的时候也会过来看看。
张琳来的时候,程想正好在,一向神采奕奕,衣着显亮的张琳,此刻看起来神色颓败,风尘仆仆。
“辛,辛老师”张琳伏到床边颤抖着声音喊道。
辛晨的手动了动,眼睛没有睁开,张琳握住辛晨的手:“辛老师,我,我是。。。。。”
张琳含着泪,说堵在嘴边。
程想沉吟一会,拿出那封信:“辛老师说,如果你是辛欢,就给你这封信。”
“辛欢?”周贺和钟良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张琳。
张琳看着程想手里的信,迟疑片刻,伸手接过信。
打开,信封里除了一封信,还有一枚红色绳子绑着的小小的玉环。
张琳读着信,手不停的颤抖,眼泪夺眶而出。
看到最后,呜咽声变成嚎啕,她扑倒辛晨的身上:“哥,哥哥,我是辛欢,我是辛欢啊,哥哥,对不起,我是辛欢。”
辛晨的手微微张开,蹭到张琳的衣服,瞬间又垂了下去。
钟良匆忙走过去探了探呼吸,摸了一下脉,看了看周贺,摇了摇头。
周贺怔怔的待在原地,后退几步,颓废的跌坐在凳子上。
“哥,哥,别丢下我,别丢下辛欢。”张琳伏在辛晨身上无助的哭喊。
辛晨走了,有人落寞,有人懊悔,但一切并没有归于平静。
辛晨捐献了遗体。
医院来拉走遗体,周贺怒了。
周天磊和程想赶到的时候,周贺拿着铁锨站在辛晨宿舍的门口,跟医院的人对峙着。
钟良双手叉腰,一脸无奈的看着脸色铁青的周贺。
“怎么回事啊?”程想过去问。
钟良吐口气解释道:“辛晨之前给沪市的白老师写信,表示愿意捐献遗体,以供医学研究,白老师把这件事委托给我,现在医院的车来了,这小子,死活不让进门。”
“钟良,我愿以为你是好心,帮我一起守着辛晨,一直等着他走,原来你别有用心,为了他的遗体?”周贺声音沙哑,这几天滴水未进的守着辛晨,脸色颓废,烟圈黑重,看起来已经精疲力尽:“你说,你最后被给他治疗,是不是就等着他快点死,好拉走他?”
这句话彻底触怒了钟良,钟良挥着拳上去,对上周贺死灰般的眼神,终究是没有下得去手,狠狠的揪过他的衣领:“你他妈的放屁,我他妈守着他,是为了谁?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人?”
钟良蹙眉瞪着钟良,眼底压抑着愤怒。
“钟良,他已经死了,就让他入土为安吧,他一辈子,一辈子孤苦,死了还要拉去被人大卸八块的研究吗?钟良,别把他带走。”周贺拉着钟良的手,声音像个孩子般带着委屈,祈求者。
这眼神看的钟良心里酸软的一塌糊涂,他闭眼回避着这个眼神。
脑子里是辛晨生前跟他说的话:“钟医生,你应该知道了,我捐献了遗体,到时候就麻烦你了,麻烦你好好做小贺的工作,他不会轻易让别人把我带走的,小贺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性纯善,这些年,为了那么一点点恩情,我成了他认真经营的一份事业,而他也是我惨淡人生里最浓重的一笔色彩。
我走了,他心里就空了,这些日子我能撑一天是一天,怕他心里难受,终究我是要撇下他的,以后,麻烦你了,带他走出去吧,他热情张狂,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这些年,照顾辛晨已经成为周贺的习惯,成为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事情,虽然嘴上说着报答什么救命之恩,其实他对辛晨的感情,只有他自己清楚。
第219章你能活着真好
钟良答应了辛晨,可是现在,看着周贺满眼的悲怆,他竟有些不忍心了。
松开周贺的衣服,转身打算让医院的车离开。
“让开,让他们把他带走。”张琳从房间走出来,语气清冷平淡。
周贺回头瞪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琳转头看向他:“我说让他们把他带走,这是他的遗愿,请你尊重。”
“放屁的遗愿,你知道他们把他拉走干什么吗?做研究,做标本,用药泡他,拿刀子割他,我不同意。”周贺几乎癫狂的冲张琳喊叫。
“你是他什么人,你凭什么不同意?”张琳定定的看着他。
周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口。
“我是她的妹妹,我是家属,我同意,你们带走吧。”张琳冲钟良微微点头:“麻烦你了。”
钟良看向周贺,周贺呆呆的看着张琳,下巴颤抖着,带着哭腔:“你他妈这时候,说你是他妹妹,早干什么去了?他找了你那么久,盼了你那么久?”周贺怒火中烧,一阵嘶吼,几天的劳累,郁闷,此时一下冲上脑门。
只觉得眼前一晃,整个人向后仰去,钟良一个箭步上来扶住了他。
辛晨的遗体被带走,周贺醒了之后,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