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与这侄女儿实在不熟,添妆之后便直接离开去找老太太,将空间留给了迎春与自己的两个女儿。
两姐妹一人送了一套头面,然后对视一眼,直接坐到了迎春身边。
迎春笑着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不知道你们今日会过来,我这儿只有一些陈茶烂叶,实在不是待客之道,便不拿出来献丑了。”说完转头看向绣橘,“你去太太房中讨一些好茶,她必会给的。”
绣橘看了林柳二人一眼,点头退了下去。
等人走后,迎春便低下头沉默下来。
这本是迎春的常态,但落在如今的林柳眼里,却格外不是滋味。
她有心想要开口,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又确实不如何亲近,确实没到说那些私密话的程度。
于是转头看向黛玉,让她打破僵局。
黛玉笑笑,起身上前拉着迎春的手:“二姐姐明日出嫁,这是喜事,怎么脸上不见笑容?可是我们送的添妆
礼不和二姐姐喜好?”
迎春赶紧摇头否认:“并非如此,你们今日送来的礼物一看便知道是用心了的,我喜欢还来不及,怎可能生出不满?我只是沉默惯了,笨嘴拙舌的不知道该怎么同你们说话,总担心说错话无意得罪了你们。”
虽然很少与林家人见面,但无论是贾敏还是林柳、黛玉姐妹,都是非常温柔的人,对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也都一视同仁,并未区别对待。这样的“一视同仁”本就是一种善良,迎春很珍惜。
黛玉笑笑:“那二姐姐可是在烦恼什么?能与我们说说吗?这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我们三人打小熟读诗书,总不至于连臭皮匠都比不过吧?二姐姐将心中的烦恼说出来,许是我们两姐妹还能为你出一个主意呢。”
迎春听完有些心动,但几番思索后,到底还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不敢开口将自己婚事的来由告诉林家姐妹。
黛玉见自己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迎春还是不开口,只能回头冲着林柳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林柳见迎春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犹豫之后,决定单刀直入:“迎春是在为自己的婚事烦恼吗?今日我本来不想过来,只是听说了一些事,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所以才会跟着母亲过来。”
迎春一愣,抬头看向林柳:“什么事?”
林柳转头看向黛玉,示意她离开。
黛玉皱了皱鼻子,摇头:“不要,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我也担心二姐姐啊,姐姐不能将我排除在外。”
林柳本来不想让黛玉听到这些腌臜事儿,但转念一想,黛玉也十四了,按照古代的标准也到了可以想看婚事的年龄,这个时候听一些类似的消息,对她也有好处,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拍了拍黛玉的手,转头看向迎春道:“是关于你即将要嫁的那个人的消息。我也是无意知道的,并非有意挑拨你们夫妻关系,只是想要让你提前做个准备,不至于一无所知地嫁人。”
迎春听出林柳语气的严肃,心里当即一咯噔,表情有些凝重:“我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还请林姐姐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我,我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
“不至于用到‘报答’这么严重的词。”林柳失笑,旋即认真开口,“我听人说,孙绍祖的性子与隔壁宁府的贾珍贾蓉父子有得一拼,甚至比他们二人还要更过分一些。”
只这一句话,迎春的脸色就变得刷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林柳有些不忍,但这些真相在嫁人之前得知,总比她嫁人之后发现真相被打一个措手不及的好。
于是她微微撇开眼,不看迎春的表情,“我听说这人与府上的女人不清不楚,不论对方是否自愿,只要是个女的,只要生得有两分姿色,便不会放过。孙家上下的女人,已被他‘将及淫遍’。”
“你嫁进孙家,若是
没有让绣橘等丫鬟当通房的打算,还是小心一些吧。”
迎春听完,身体微晃,几乎要当场厥过去。
林柳赶紧将人抓住,等她缓回神来才松开手,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但是迎春,就连听到这话的黛玉,此刻也面无血色,显然被吓得不轻。
林柳抓住黛玉的手,小声安抚:“方才便说了不让你听,你非要听,如今可好。”
黛玉反手抓住林柳的手,心里却奇异地放松下来——
她与二姐姐还是不一样的,她父母疼爱,姐姐在意,还有一群将她视如珍宝的兄弟。就算嫁人,对方也一定是仔细考察过,人品不会出现大问题的;就算出了什么问题,家里人也绝对会帮她讨回公道。
反倒是迎春……
黛玉心疼地看向迎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总觉得在这种时候,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迎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缓了一会儿,便再次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就在林柳与黛玉为她担心不已的时候,迎春起身冲着林柳行了个大礼:“多谢表姐今日将此事告知于我,否则我若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出嫁,还不知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林柳赶紧将人搀扶起来。
迎春坐回自己的位置,泪水珠帘似的往下滑落:“我本以为父亲将我当做货物似的送出荣国府的大门,便已经是他对我的极限了,却不料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污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