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这个地界,甄家的地位也称得上是土皇帝了。
所以哪怕林家已经官居二品,也不得不给甄家面子,在一个小儿的抓周宴上,带着妻儿家眷来访。
林柳还曾怀疑甄士隐与甄家是否有什么关系,却被甄士隐毫不犹豫地否认:“我与甄家虽然百来年前是同宗,但早已分宗,两家也并无再次连宗的想法,彼此早已陌路。”
喜欢闲云野鹤的甄士隐,对甄家的铺张排场不太看得上眼,但想
着两家也算是同一个祖宗,倒也没有口出恶言,只是谈起甄家的态度,相当抵触而已。
是以此次甄家送来请帖,林家也没有与甄士隐提及。
一家四口乘着马车,很快来到甄家附近。
此时天色尚早,但甄家大门前早已是车水马龙、宾客盈门。林如海一家直接被堵在了甄家宅邸外的那条街上。
林柳掀开车帘往外看去,不禁赞叹一声:“甄家在这金陵的权势地位只怕无人可比。”
林如海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如今皇上与太上皇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非常激烈的地步,甄应嘉在金陵占据着这般重要的官职,竟然不知低调小心,只怕未来……”
顿了顿,他想起岳家的两位内兄,不禁扶额——
这甄应嘉的做派,与贾赦贾政两兄弟可真是一模一样,让人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但甄家与贾家又有所不同。
贾家与甄家虽然都是太上皇心腹,但因为宁荣两府如今的当家人接二连三的骚操作,贾家在太上皇哪儿只怕也没留下什么情分,想要避开此次权利争斗虽然有些困难,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毕竟太上皇现在根本看不上贾家。
可甄家却因为宫里有一位得宠的太妃,本身又是太上皇安插在江南的耳目,知道太上皇太多秘密,占据的位置也过于重要,所以甄家想要退出太上皇的势力,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甄家想提前死在太上皇手上。
偏偏
,太上皇已经没几年好活了。
林如海皱眉:难道甄应嘉知道甄家长久不了,迟早会被清算,于是想在最后关头疯狂一把?
然而等进门,见到甄应嘉后,林如海立刻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剔除,再没留下一丝痕迹——
无他,只因为这甄应嘉在面对林如海的时候,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且眼底满是得意,一看就不像是意识到了甄家将要到来的危机之人。
林如海嘴角含笑,原本就没想过与甄家结交,如今更是打定主意除非必要,一定要与这家人离得远远的。
龟龄跟在林如海身边,倒是得到了甄应嘉的喜爱。
尤其是在听到龟龄如今已经可以通背四书五经,甚至在老师的教导下,已经在开始精读四书后,甄应嘉眼里的羡慕几乎无法掩饰,对龟龄的态度也愈发热情起来。
想到嫡次子与龟龄的年龄相差不大,他甚至相当热情地冲着龟龄发出邀请,希望他在金陵的这三年,能时常到甄家做客,不说其他,只为能多与他嫡次子相处几日,好给他熏陶几分书香文气——
姑苏林家的名声,哪怕是远在金陵的甄应嘉,也有所耳闻。
想着自家长子已经到了科举的年龄,且马上就要下场考秀才,甄应嘉甚至开始向林如海打探,他家的先生是谁。
林如海想着甄士隐提起甄家的态度,摇摇头,只用一个辞官回家的老先生敷衍了过去。
但就算是这样,甄
应嘉也红了眼——
既然做过官儿,林家这位西席当年科举时夺下的功名,便至少是个举人。
甄应嘉虽然喜欢读书,但本身并无太多天赋,就连如今的官职,也只是靠着母亲与太上皇当年的情分得到。
所以甄家虽然富贵,还真没办法给家中孩子请一个举人做西席——
读书人清高,对甄家这种没有真才实学,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家族,实在没什么好感。
甄应嘉咳嗽几声,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不知府上先生的时间可有余裕,能否再多加一个学生?我长子在读书一道上颇有几分天赋,如今的老师都说,他的学识夺下秀才已经没有太大难度。”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摇头:“先生上午要教我的长女与长子,下午则要教导长子与次子、三子,并无空余时间。”
担心甄应嘉纠缠,林如海想了想,提示道:“若甄总裁只是想要给家中长子谋一个进士做先生,不妨让人到京城打听一二。
早前皇上抄了不少人的家,可到底没有将人赶尽杀绝。
许多官员虽然被皇上下旨,之后三代不得以科举晋身,但本身的才学也都还在,甄总裁不妨托人打听一二,许是能为长公子请回一位才学过人的先生。”
甄应嘉原本确实想着多缠磨林如海几次,总能让他同意自己的长子去拜林家西席做先生。
但如今听了林如海的话,甄应嘉顿时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在金陵
横行霸道惯了,若是没得选择倒还勉强可以委屈自己长子与其他人共用一个先生,可若是有其他选择,他当然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得到独一份的教导。
自觉得到有用的消息,甄应嘉与林如海感谢几句,便没了应付的想法,直接转身与其他人闲聊去了。
林如海惊讶地看着甄应嘉的背影,好一会儿后,低头,对上龟龄目瞪口呆的表情:“儿子,你觉得这位甄大人……”
“好神奇!”
龟龄收回表情,严肃地看着林如海:“儿子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若是他没有记错,自家父亲的官职,可比甄应嘉大?他不说亲自招待一番,也该亲自带着林家父子前往休憩之处落座吧?哪怕不看官职,也该答谢一下林如海刚才为他指点迷津?
如此过河拆桥,实在让人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