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黎明在上面一条路上回答。
小陈媳妇笑着对黎明叫:“你走错了,那是一条缠山路,去水库的路在下面,在我这里。”
黎明愣了愣,便顺着荒茅坡直下。等到黎明走近时,小陈媳妇问:
“你没来过?”
“哎呀,沟沟岔岔,我问着问着,还是走了很多冤枉路。”黎明笑道,“你回去呀?他们呢?”
“呶,”小陈媳妇遥指水库,“他们舍不得走,还在树林中歇凉啦。我娃娃哭了吧?”
“他奶奶领着,没哭。”黎明回答。
黎明与小陈媳妇分手后,顺着山边一条小路走,依然一路甩手打着拍子,一路唱着歌。坐在库边树下乘凉的小陈,在遥望他媳妇去向时,首先发现了黎明,他对身边苦娃子说:
“你看,小何来了。”
苦娃子顺着小陈指的方向望去说:“嘿,他不是说他不会游泳吗,咋来了?”
不多一会儿,黎明赶到了。苦娃子首先叫问:“喂,小何,你咋找到这里来的嘛?”
黎明笑答:“跟着感觉走啊。”
苦娃子坐在岩头边一棵弯形的小树杆上,黎明近前,顺手去拉苦娃子肩头上的毛巾擦汗。苦娃子不备中被拉,身子一歪险些掉下树来。他叫:
“哎呀,冒失鬼哟!”
“嗬嗬,对不起。”黎明歉意地赔笑道。他擦过汗后,说:“小程小陈,走,我们一块去洗。”
苦娃子抢先答道:“我们洗好了,你去吧,我们等你。”
相邀不成,黎明便独自顺着台阶往下走去。
这时日头正烈,正值全天最高温时,水库中游泳的人数也达到了最高峰。男的女的,大的小的,至少不下三百人以上。坝基边一片宽阔的水域中,人头攒动,大呼小叫声伴着四处水花飞扬,一片热闹非凡,恍若水中闹市。
黎明下到水边,很快脱下衣裤,然后慢慢走进齐腰的深水处,用苦娃子的毛巾擦着上身。近十分钟,他没敢再往前走一步。
这时候,岸边小陈的孩子又闹着要下水。这是一个不足五岁的小男孩。小陈制止孩子,孩子叫嚷:“不嘛,何叔叔就洗,我们咋不洗?”
苦娃子对小陈说:“娃儿要洗,我们就去洗吧。你去租一个轮胎来给娃儿。”
小陈真去租了一个车轮胎,他们三人一块来到黎明身边。车轮胎放在水中,苦娃子将孩子放在上面仰卧着,双手拨弄着轮胎溜溜旋转,苦娃子和小孩相互戏水,都很高兴,哈哈大笑。
黎明和小陈也围拢来了,三人围绕着轮胎,逗着孩子玩。这时他们全站在齐胸的水中,比黎明原站的地方前进了二三步。
玩过一阵,小陈接过黎明手中毛巾洗擦着脖子,黎明也转过脸去浇水洗着肩头。洗着洗着,他忽然对小陈说:
“我的脚,好像被啥扎了一下。”
这是黎明一生最后的一句话。
苦娃子同孩子拍打着水哗哗响,哈哈笑,小陈提高声音地对黎明说:
“脚扎了,快上去看看呀……”
小陈话音未落,苦娃子手中的孩子跌下轮胎,落于水中。
小陈慌忙转身,同苦娃子一道捞起孩子。小家伙呛了两口水,他们惊慌中靠岸。当他们拍拍孩子的背,揉揉孩子胸,收拾了一阵子,再回头看黎明时,人已不见了。
苦娃子和小陈都知道黎明不会游泳,他们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一阵惊慌地呼喊。苦娃子声音很响,很大。但在这水中闹市里,他的喊叫声,几乎全被人们的大呼小叫的戏水声所淹没,仅惊动了周围几个人。而这几个人也仅表示少许惊诧而已,竟无人太在意。唯有岩头上两位浴后乘凉的人说:他们看见一个人只脚朝天地扎入水中,好久不见冒头,他们还正说这人“猛子”扎得很久,正评论这人水性不错哩。
“天哪,他根本不会水呀,还扎个啥子‘猛子’嘛!”
苦娃子叫着,他不顾一切地扑了下去,但他很快又爬上来了。
他说:前面水下是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