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的屋子里生了炭炉,她正坐在跟前煮茶。茶气缭绕,她的脸就隐在白花花的雾气后面。
“请坐。”
安生头也不抬,手执水壶高冲淋顶,数遍巡城,将茶具烫好。
喻灵素在她茶台对面坐下,笑着道:“你倒是好雅趣,自己躲在院子里吃茶。”
安生伸手取了竹子打磨而成的茶匙取茶:“你太心急了,来早了一步,还要略等一会儿才能吃进嘴里。”
喻灵素觉得她这样语气,好像话中有话,但是又琢磨不透是什么意思。总觉得好像她掩在雾气蒸腾后的脸,带着一点神秘。
“说的好像我来寻你就是馋你手里一盏苦茶似的。”喻灵素也与她玩笑。
安生莞尔一笑:“茶不好喝,但若是我煮的那就不一样了。”
喻灵素做势吸吸鼻子:“妙手生香,名不虚传。”
两人就像寻常闺中密友一般说笑打趣。
安生将煮好的茶端给喻灵素一盏:“雪芽寿眉,可以滤心尘,降浮躁,清肝火,你尝尝看。”
喻灵素接在手里:“学医就是不一般,一杯清茶而已,也能说出门道来。难怪府里人如今都对你刮目相看。”
“是吗?”安生淡然挑眉。
喻灵素用茶盏暖着指尖,缓缓转动:“你非但帮助涟姨娘找到了病根所在,救了她们母女二人的性命,还三下五除二整治了她身边的恶奴,怎不令人叹服呢?”
安生微微一笑:“事有凑巧而已,正好被我遇到了。”
喻灵素冲着她眨眨眼睛:“还是你聪慧,若是换成别人,就算是将事实摆在跟前,也不会留心。”
“并不是多么高明的手段,不过是揽月做得机密而已。”
喻灵素忙不迭地点头:“的确如此,这个办法是不太高明。冒了这样大的危险,费了许多月的功夫,也就是让涟姨娘精神萎靡错乱而已。这样的办法委实不是明智之举。”
“是啊?原来你也是这样想?”安生状似漫不经心地道。
“涟姨娘衣食住行全都依靠揽月打理,对于揽月一向信任有加。按照揽月所言,她想取而代之,换做任何一种手脚都要比这个办法轻而易举。
她何苦这样大费周章?分明就是投鼠忌器,顾及着腹中胎儿。其实府里许多人都是心知肚明,揽月怕是做了替罪羊。”
安生满脸讶异之色,将信将疑:“不可能吧?”
喻灵素轻叹一口气:“揽月不过是一个大丫头而已,哪里有这样大的本事,竟然能勾结上府里人,而且让另外两个丫头跟她同流合污,将这件事情瞒得密不透风?
而且,涟姨娘院子里刚刚出了事情,二少夫人便着急忙慌地赶了过去,这可不是她往日里的做派!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安生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揽月是受了二少夫人指使?”
喻灵素后知后觉地掩了唇,向着门口张望一眼:“是我一见到安生姑娘便口无遮拦的,心里如何想便顺嘴脱口而出,不过脑子的。
这些风言风语也是我从府里其他人言谈议论的时候听来的。大家都是这样怀疑,不过没有人敢有什么异议罢了。你也别放进心里,不用搭理。”
“是吗?”安生意味深长地笑笑,浅酌一小口香茗,状似玩笑道:“我倒是想置之不理呢,就怕你不甘心。”
喻灵素愕然抬起脸,望了安生一眼,眸中难掩的慌乱一闪而过。
“我不甘心?我怎么会不甘心呢?”
安生清浅一笑:“不是你特意让涟姨娘过来寻我看诊,让我卷进这场阴谋里来的吗?若是我不揭穿此事,你怎么会甘心呢?”
喻灵素指尖一颤,然后冲着安生讪讪一笑:“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你于我有恩,我报答还来不及,如何会恩将仇报?”
安生缓缓摩挲着手里茶盏:“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坚定地相信,你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仇恨才对。可是,我进侯府之后,所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事情好像都与你有逃脱不了的干系,细思恐极。”
“与我有干系?”喻灵素牵强地扯扯唇角:“与我有什么干系?安生,你在误会我什么?”
安生微微一笑:“我在误会你借刀杀人。”
喻灵素就再也笑不出来:“借谁的刀?又要杀谁?”
“自然是借我这把刀,对准的是侯爷夫人。”安生极为平静地道。
喻灵素手里捧着的茶水已然不太温热,她将茶水倒在一旁的滴水瓮里,借着眼帘低垂遮掩自己眸低的情绪,整理被安生打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