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的眼睛越瞪越大,好像两个铜铃。
冷南弦穿着那一身补缀后的衣服,昂首挺胸,脚下生风。
下摆处皱皱巴巴,趴着的那条虫子,即便隔了挺远,安生也看得尤其扎眼。
适才还在脑子里打转,想要夸赞的话,安生自觉丢弃到了一边。
“师父,咱能不能不穿这件衣服?”
冷南弦已经一躬身上了马车:“为什么?”
“你适才还嫌弃丢人呢。”
冷南弦淡然道:“你姐应该熟悉你的手艺,相信一眼就能认出来吧?”
安生大窘,愁眉苦脸:“那不是关大哥也在吗?”
“你很在意关鹤天对你的看法?”冷南弦微微挑眉问道。
“不管在不在乎,脸面总是要有的吧?”安生陪着笑脸,小心翼翼,不敢招惹。
冷南弦撩帘吩咐冷伯:“海珍阁。”
这是不打算换了?
安生只能认命,谁让他是师父,自己是徒弟呢?
怪只怪,自己不应该替他节俭,就应该直接丢了的好。好人难做。
安生与冷南弦来得并不晚,海珍阁里已然是高朋满座。关鹤天定了二楼位置,一直在心不在焉地同孟经纶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眼睛不时地往下飘。
他识得安生的马车,一眼就能认得出来。然后猛然起身,兴冲冲地道:“来了!”
孟经纶刚说了半截的话,被打断,愕然地抬脸,关鹤天已经迫不及待地绕过他,一溜烟地迎了出去。
孟经纶与安然无奈地对视一眼,然后会意一笑。
安生跃下马车,便看到关鹤天自楼里风风火火地跑出来,一脸殷切:“安生!”
安生弯了眉眼:“关大哥,我姐姐也已经来了?”
“楼上呢,我带你上去。”
关鹤天向来不拘小节,上前就要拽她的手。冷南弦自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关小爷,别来无恙。”
关鹤天大抵是没有想到冷南弦会来,不由一愣,而后抓抓发憷的头皮,叫了一声“冷神医”。
他对于冷南弦心里多少有点忌惮,就是因为当初老娘当着一众弟兄们的面,那一顿苕帚疙瘩令他至今记忆犹新。
老娘拎着他的耳朵,一顿河东狮吼:“冷神医救过你老娘我的命,那是难得的大好人,你要是敢对冷神医不敬,老娘削不死你!”
关小爷孝顺,对于老娘的话自然要听,但是一见到冷南弦腿肚子就打转。
冷南弦自马车上下来,喧宾夺主站到了安生面前:“麻烦关小爷带路吧?”
关鹤天适才的意气风发顿时偃旗息鼓,乖乖地点头,像是学生逃学见到了夫子,带着两人上了二楼。
安然与孟经纶见到冷南弦,最初也有点意外,而后,看到他衣服上的精美刺绣,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
冷南弦作为“长辈”,孟经纶自然要将他奉为上宾,寒暄过后,热情地请他上坐。
冷南弦也不客气,一撩衣摆,那条肉肉的毛毛虫在大家眼前一掠而过。
冷南弦一脸得意,安生一脸黑线。
孟经纶一声轻咳,没话找话:“冷神医这衣服刺绣挺别致的。”
冷南弦瞥一眼满是困窘的安生,痛快地揭了伤疤:“正是不肖徒弟一时心血来潮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