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南弦与安生上了马车,冷伯就立即一扬马鞭,直奔城西。
安生闲不住,喋喋不休地一直追问,兴奋不已。
冷南弦望了她一眼:“劝你养精蓄锐,免得一会儿你爬不动,叫苦连天的。”
安生提提鼻子:“我不过是动动嘴巴而已,嘴巴又不用爬山。”
“可是我听着累。”
安生悻悻地闭上了嘴,又扭身撩开车帘:“我只有小的时候跟母亲和姐姐一同出城踏青过,都快忘记大山是什么样子了。以前听说过井底之蛙的典故,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只小青蛙一样,除了头顶的那一片天,什么都看不到。”
冷南弦点点头,佯作闭目养神:“你的确是像那只青蛙一样聒噪。”
安生对于冷南弦的褒贬直接当做没有听到,干脆撩起车帘,爬到车厢口,与冷伯开始攀谈。
田地里,庄稼已经基本收割完毕,农户轰赶着耕牛,费力地犁起肥沃的田土,开始准备播种明年的小麦。
偶尔也有晚熟的高粱,地瓜,花生,褪去了夏季里盎然的绿意,在秋风里有些萧瑟。
安生对于这些全都充满了新奇,偶尔一惊一乍,欢喜得手舞足蹈。
冷南弦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她的背影,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愫,缠缠绵绵,就像是车外孩童们手里的糖稀,使劲地搅,慢慢地拉扯,丝丝缕缕,总是扯不断,还带着蜜糖的芬芳。
安生偶尔扭头说话,冷南弦便慌乱地闭上眼睛,佯作浅眠,心里一瞬间却有些惊慌,心如擂鼓。
马车过了平坦的田野,便逐渐进入山间小路,地上散乱了许多石子,就开始颠簸起来,安生坐回车厢里的锦垫上,左右摇晃,忍不住呲牙咧嘴。
冷南弦这时候也不能继续装寐,睁开眼睛,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
“冷伯,停车。”
冷伯将马车停下,歉意地道:“许是前些日子下雨的缘故,这路不太好走。”
冷南弦一躬身便下了马车:“前面的路更加崎岖,而且咱们的马车太笨重,更不好走,便停在这里吧。”
冷伯四处扫望一眼:“可是距离上山的路,还有一段距离。”
“无妨,我们可以骑马。”
安生坐在车上,不由就是眼前一亮:“骑马?”
冷伯“呵呵”一笑:“公子好主意,我这匹马最是温顺,而且去年的时候陪着老爷走过山路,即便是到半山腰应该也没问题。”
安生利落地从车上跳下来,已经是跃跃欲试。
冷伯上前解开车套,换了马鞍,将马缰交给冷南弦:“冯嫂在车里备了干粮,公子要不要带一点?”
冷南弦摇摇头:“不用,你自己自便。”
安生上前,小心翼翼地摸摸马鬃,扭过脸来,面有难色:“可是,我不会骑马。”
冷南弦微微一笑,踩住脚蹬,一个利落的翻身,便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之上,眉眼飞扬:“便知道你不会。你一向都是吃啥啥不剩,做啥啥不中的。”
安生不服气地轻哼一声:“师父,你训我的样子真不好看。”
冷伯忍不住轻笑。
安生对于骑马充满了向往,但是真正面对面前的庞然大物时,心里又不由自主地生了胆怯之意,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上马。
“安生姑娘,用不用我搀扶您上去?”冷伯热心地道。
安生还未答话,冷南弦已经冲着她伸出手来:“真笨。”
安生仰脸讨好地“嘻嘻”一笑,阳光就在她的眉眼间跳跃,令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然后向着冷南弦的指尖伸过去,还未搁到他的手心里,就是一怔。
冷南弦玉润的手心里有两个醒目的掐痕,已经愈合,但是明显极深。
她想起了昨日里,冷南弦暴怒之时,衣袖上的“朱砂”落梅。
她这一愣怔,冷南弦已经看在眼里,垂眸看一眼自己手心,面上微赧,不动声色地将手抬了抬:“到底上不上?不上我可走了。”
安生不说话,踩住脚蹬,将手搁在他的手心里,被他结结实实地攥住,然后一个使力,身子便凌空而起,而后,冷南弦的胳膊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当当地搁在了马鞍之上。
初始并未觉得暧昧,现在坐在马上,后背便紧贴着冷南弦的胸膛,隔着秋裳,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胸前的温度。
冷南弦的手放下去,却是握住了马缰,而安生,无异于就是被他搂进了怀里。
冷南弦比她身形高大,清浅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或者脖颈间,或者耳后,丝丝缕缕,潮湿而温热。
她的脸上一阵烧热,不由自主就咬住了下唇,只觉得心如鹿撞,好似随时都会跳出胸膛一般。
冷南弦与冷伯打过招呼,便调转马头,一抖马缰,缓步而行。
他的骑术很好,压根就不用去频繁地抖动马缰,胯下的马就能领会他的指示,选择应当走的路。好似信马由缰,轻松惬意。
马蹄踏在山路之上,“哒哒”作响,初始清脆,回音沉闷,打破了林间的寂静。然后,婉转而又清脆的鸟鸣,还有潺潺的流水,甚至于树叶旋转着飘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变得清楚起来。
安生羞涩地想,自己心跳声这般大,犹如擂鼓,会不会被师父听了去?他会不会嘲笑自己,没有见识,过于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