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安然与孟家的亲事,冷南弦略有耳闻,并非全然不知。是那日里安生抄录毒方,招惹了千舟,千舟心里不忿,将夏家这桩婚事当做笑话讲给冷南弦听的。
薛氏偷龙转凤,想要自家亲生女儿高攀孟家的事情,在安生舅母钱氏的一张利嘴之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在市井间流传开来。
冷南弦听安生这般说,联想起薛氏适才所言,顿时心里有所悟,看来这夏家三小姐做客孟家是有什么内情。
“无论什么缘由,害人便是不对!”
“这算是什么害人?”安生被冷南弦训斥,心里委屈,眼圈都有些泛红,不服气地反驳:“即便不治,她顶多便是痒上两日,那风团自然就会消退。”
“你怎么知道?”冷南弦紧盯着她:“那方子上可没有这样记载。”
“自然是亲自试验过了。”安生气哼哼地脱口而出。
“你亲自试验?那些方子可都有毒!”冷南弦听闻不禁有些动容:“你傻么?竟然以身试毒?”
安生理直气壮道:“我不试又如何知道那些方子哪些有用,哪些没用?若是我记得有偏差呢?总是要一样样确定过了才保险。”
冷南弦一阵默然:“我记得你那日好似一共抄录了有二三十个毒方,你都记得?”
安生不想说谎,老老实实地点头:“差不许多,但是有几个方子并没有效果,许是我成分记得错了。”
“你以前学过医?”
安生摇头:“从未涉猎。”
冷南弦讶然挑眉:“怎么可能?那样生涩难懂的药名,你不过是抄录了一遍,怎能记得住?”
一句话令安生思及早逝的阿娘,瞬间泪盈于眶。她使劲眨眨眼睛,将氤氲的水汽逼回眼底,然后垂下眼帘:“用心记,拼了命地去记,总是会记得。”
安生这句话令冷南弦也是瞬间动容,似乎勾起了自己的什么心事,若有所思。他轻声问:“你喜欢学医?”
安生仰起脸,望着冷南弦,坚定地摇头:“不喜欢。”
“不喜欢那你为什么要学?”
安生一字一句坚定道:“因为,我觉得,这个本领,在关键的时候,或许可以救回自己一条性命,我想活下去。”
冷南弦不知道,面前这个不过二八年华,看起来烂漫天真的少女,缘何眸底总是积蕴着浓浓的恨意,就像是被俘虏了狼崽的野狼那般,偶尔间迸发出仇恨而又凶残的目光。
他也听闻过大户宅院里尔虞我诈的纷争,很明显,这位叫做安生的二姑娘在夏府里极不受待见,甚至是苛待。从第一次见,薛氏凌虐她的手法来看,她平日里定然没少吃苦。或许,自己对于她的指责,有些过于地沉重?
他轻叹一口气:“学医是为了济世救人,造福世人的,你的初衷便错了,所以,你不适合学医。”
安生对于他的说法明显嗤之以鼻:“我不相信,冷神医幼时学医,便是树立了这样高尚而且宏大的愿望。人,总是要有私心的,假如活命都是一种奢侈,还有闲情逸致谈论什么济世救人?”
冷南弦有片刻默然,然后抿抿薄唇:“的确,冷某惭愧,最初学医,只是为了能救回自己至亲之人。”
安生冷冷一笑:“那便对了,安生也只是为了能够保护我最爱的亲人,你我不过殊途同归而已,谁也不比谁高尚。相反,你医治好了夏紫芜与夏紫纤的病,让她们转身去害我的亲人,假如,悲剧酿成,你才是刽子手。”
面对着安生毫不客气的指控,冷南弦有片刻时间无言以对。他双目灼灼地紧盯着安生,剥离开她脸上的仇恨,他看到的,也只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没有任何的杂质,干净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