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不动声色,笑得眉眼生暖,心里却是恨意滔天,该来的终于来了。
薛氏自顾说道:“三日以后,紫芜就要出嫁,许多琐事都没着没落的,有点措手不及。你自幼懂事,是知道的,这嫁妆掂对不好,紫芜以后嫁过去,是要遭受婆家冷眼的,日子也不好过。你这个做长姐的,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紫芜将来受气吧?”
安然的脸猛然变得惨白起来,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忐忑不安地望了安生一眼,艰涩道:“所以呢?”
“所以啊,母亲想着,你那里不是有你阿娘给你提前准备好的嫁妆么,暂且先借紫芜用用。回头这件婚事办妥当了,母亲一定一样一样重新给你置办齐整了,只多不少!”
安然紧紧地咬着下唇,几乎沁出血丝来。
她不懂得拒绝,饶是薛氏像吸血鬼一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榨取掠夺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也不敢利落而又坚决地吐露一个“不”字。
躺着的安生却是突然笑了,眸子灿若朗星,摇碎一潭银光。
她轻描淡写而又慷慨地道:“还当是多大的事情呢。母亲重新给置办的,定然是顶好的,姐姐是平白沾了便宜。”
薛氏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绽开一朵花:“那是自然的,母亲断然不会亏待你们,嫁妆也是我们府上的体面。”
安然欲言又止,拒绝的话没有勇气说出来,打落牙齿和血吞。
薛氏一拍大腿站起身,干脆利落地铁板钉钉:“就知道你们都是明事理,知大义的好孩子,那么此事便这样定下了吧。我替紫芜先行谢谢你们两位姐姐。”
安然脸色灰败,低声嗫嚅道:“不用客气的。”
薛氏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竟然这般顺利,适才还想着回避了刺头安生。
她抬腿便要走,安生挣扎着起身:“母亲!”
“还有什么事情吗?”薛氏转过头来,和颜悦色。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适才姐姐说,外婆不知从哪里听说我生病了,向府里人打听着。安生害怕外婆挂牵,母亲能不能差人跟她说一声,我已经安然无恙?”
秦氏娘家这些年来是安生舅母钱氏当家做主,与夏府走动得并不亲热,只是年节的时候仍旧互相走个礼,对着安生安然姐妹二人嘘寒问暖两句而已。既然传进了人家耳朵里,礼节性地差人去回一声是应该的。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府里哪个多嘴的在胡言乱语?薛氏腹诽两句,又警惕地看了安生一眼,有片刻踟蹰,这丫头片子今天不对劲儿。
安生复又吞吞吐吐道:“也免得舅舅再不放心登门,您是知道我舅母那个人的刻薄脾气的。。。。。。传信的人也要叮嘱了嘴巴严些才好。”
安生声如蚊蚋,有些羞愧。
薛氏立即明白了安生的顾虑,是怕秦家因为紫芜的压箱钱闹腾,就放下疑虑,笑眯眯地应下:“这次紫芜的婚事就不劳你外婆与舅母破费了,我让车夫老王头拐去布庄说一句就是。你就安心将养身子,别胡思乱想。”
安然仍旧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薛氏笑吟吟地叮嘱安生两句,便起身掸掸身上走了。
安然送走薛氏,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微蹙着一双笼烟柳叶眉,泫然欲泣:“那嫁妆可是母亲留给我们的唯一念想了,感觉就像剜了心头肉一般。”
安生看着姐姐有些心疼,又想起母亲不明不白的惨死,狠狠心一咬牙:“你我二人一向委曲求全,任她们予取予夺,软弱可欺。她们可不就是得寸进尺,非要将你我逼至绝路么?”
夏安生满是希翼地看着姐姐,希望她能够与自己一样,醍醐灌顶,瞬间激发起昂扬斗志来。
安然怔忪良久,颓然瘫软在绣墩上,掩面而泣:“一切全都是命中注定的啊,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安生突然就恼怒地坐起身来,冲着安然瞪圆了眼睛,神采奕奕:“就算果真是命中注定又如何?左右不过一条性命,有什么好怕的呢?听天由命也只是多苟且偷生几年而已。
我们必须抗争,不仅要夺回你的嫁妆,还要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亲事!你的幸福!姐姐,我们一定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同狠毒的薛氏母女搏上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