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日在皇宫废殿中密谋的,还有第三个人在。今夜暗杀无不计中计,谋中谋。孤立萧晚风,将他逼至死角,再让杀手取信他,以便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取他性命。当初我若没及时赶到,萧晚风极有可能魂归黄泉。能将文武冠冕的萧晚风逼到这样的地步,那背后主谋的心计可想而知,会是他吗,常昊王?
山洞内的嗤笑声听起来有点扎耳,篝火闪烁一种浮躁的心情,尴尬的身份与关系,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唯有沉默,沉默,再沉默。
“你……”他似乎有点生气,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天际汹涌翻滚的云雾,清晰藏着分明的爱憎,却怎么也让人看不仔细,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他,你也会像救我这样去救他吗?”
我抬头惊愕看他,他又自嘲地笑了笑,眉宇间有着一点困扰和赌气:“你都可以放下间隙冒险来救我,又怎么不会赌命去救他,他将会是你的丈夫。”
丈夫吗?我侧脸看了看外边昏暗的天色,心中忍不住想冷笑,如果不是你那亲爱的姑母拿着我的命和弟弟的前程要挟,我会选择嫁给他吗?其实我应该恨萧家的,为什么偏偏对姓萧的人动了心?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一个人的心可以自己控制,一个人的爱能够自己掌握,我宁可选择不爱,也不恨。
“簌簌簌……”风吹动树林,风声中带着骚动,隐隐传来不安的讯息。
萧晚风神情变了,“有人在入口破阵!”欲要起了身又因体力不支倒下,我赶忙将他扶住,搀着走出山洞。萧晚风看了一眼前方情形,沉郁着脸说道:“看来有高手在背后指点,这个世上有几个能这么轻易解我的太虚阵?”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广成昕背后的世外高人,云盖先生。
凹谷前段尘烟滚滚,沙石飞走,飞禽四处乱窜冲上天际,出尖锐嘶鸣,声声惊心动魄。
“看来今夜,你要与我殉葬了。”他低头看着我,那鲜有表情的脸上突然涌出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你……怕吗?”
我攥紧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护在身后,提起青虹剑看着前方,“你别怕,我会保护你!保护不了,大不了再陪你到个地方走一趟。”
“什么地方?”
“阴曹地府!”我回过头对着他咧嘴一笑,努力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变得轻松。
“你!”萧晚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激动,隐隐闻得他几声低喃似的问着“为什么”,我无心顾及,前方已经传来轰然炸响声,瞬间山石崩裂,白烟飞滚。混沌中间,慢慢走出数十个黑影——不,是上百个杀手!
冷月无声,广林寂静,围困在中间的是一个敌众我寡的战场,是一场生死搏斗的挣扎。感谢自己的多管闲事,我再次将自己带到死亡的边缘,奇怪的是,来自身后那个人的温度,让我出奇的安心,念头一转,死就死吧,还有堂堂郑国公为我陪葬呢!
杀手们将四周团团包围,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如嗜血的恶狼,不知是谁一声令下:“杀无赦!”锐利的钢刀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我从怀中掏出酒囊往口中咕噜噜倒酒,借着酒性壮胆,怒喝着挥剑冲进敌群四处乱砍,兵刃交接声乒乒乓乓的响个不停。
手脚不够用的时候,我将杵着愣的萧晚风也拿来当武器使,抱起他腰将他整个人在半空打转,一圈下来接连踢昏好几人。放下他时,对上那双气红的眼睛,我拍了拍他的大腿,讪笑道:“瘦是瘦了点,还挺好使的。”
“楚悦容!”萧晚风怒红了苍白的脸,也许是因为觉得被一个女人打横抱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小心!”我推开他随手砍死一人,背后却挨了一刀,瞬间痛感传遍全身,鲜血如注。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森冷,素来冷静寡情的性子像是爆了似的,低吼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一边挨刀,一边杀出一条血路,回头对着他装作无事似的咧齿笑道:“谁知道,我犯贱吧,我还没忘小时候你打过我一巴掌呢!”
“你到底是为什么!”他也不管此刻面临的是什么个处境,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叹息着回了一句:
“因为你是他大哥。”
萧晚风傻住了,四周厮杀仿佛突然安静下来,夜风疯狂吹起他的长,“难道你对晚月……”
我躲开他的视线,感觉自己脸上粘糊糊的,分不清是血是汗还是……泪。体力越来越虚弱,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视线模糊得让我看不清敌人的脸。也许再也撑不久了罢……我微带喘息着对身后的人说:“如果……如果我真的在这里遭遇不幸,如果你侥幸逃过一劫,请你帮我带句话给你弟弟。”
“什么话。”
我回头看着萧晚风,看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以前怎么的都觉得他们兄弟俩不像,为什么现在看着的却是同一张脸?那音容笑貌,那谪仙风骨,温和地反复叫着:“悦容,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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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间,我泪如雨下,“请你跟他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感谢,像明月般出现在我冰冷的生命中,在有限的温暖里留下无限的回忆;对不起,自始至终,无缘成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