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乌鸦口出人言,柱子麻木地划了几下桨,将船靠到了岸边。
不用他叫唤,张大丫的鬼魂已经从船舱里飘了出来,又飘下船。然后就见那大乌鸦抖了抖羽毛,落地变作一个黑面黑袍的男子,手中锁链一甩,便将张大丫套住了,拉着就走!
“诶!”
柱子迟疑地喊了一声,对方脚下一顿,语气带着凶恶:“干嘛!”
柱子害怕地退了退,但满腔的疑惑让他鼓足勇气开口问道:“大、大哥,你要把张家姐姐带到哪里去?”
大乌鸦变的黑袍男子不耐烦地把锁链抖得哗啦啦直响:“她既是自戕的,死后便不用过奈何桥,直接送到枉死城关押,等着原定的阳寿耗尽,且把怨气消磨干净,才能去投胎。”
柱子听得又是奈何桥,又是枉死城的,心中更是恐惧,抖颤着声音问道:“这这这里莫非是阴曹地府?”
“哈哈哈,果是个新来的!等你多来几趟,就知道这里是哪啦。”
黑袍男子大笑出声,柱子却是大惊失声:“我还要到这里来?”
“啧!你既已被选为摆渡人,接引亡者的差事自然要一直做下去。这可是件积大功德的事,想想吧,你这也算是送人入轮回了。”
柱子嗫嚅道:“我……我……不干这差事行不行?”
对方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这一说,忽然叫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事!”
他大袖一甩,便见一道黑光飞了过来,落到了柱子手上。
却是面乌沉沉的木牌,一到手上,柱子便觉得身上涌起一股暖意,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罩子将他罩住,将带着腥气的阴风隔绝于外,身上那种冰寒蚀骨的阴冷也被驱散了不少。
“这是你行走于阴间的身份令牌,有此令牌在身,才不会被误认为孤魂野鬼,再将你抓起来,所以切莫丢失!生人,不要在此久留,离去。”
说完这段话,黑袍男子已扯着张大丫的鬼魂远去了,不多时身影便融入了茫茫大雾中不见。
柱子隐约见到临去之时,那一直跟个木桩子一样无知无觉的张大丫曾朝他望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握着木牌,柱子依然感到茫然,可惜黑袍男子早已消失无踪。身下的船在这时微微一震,慢慢调转了头,往来时的路回去了。
之前因为心神不宁,所以他也没敢仔细看周围,此时他镇定下来,才现脚下波澜不兴的河水是近乎黑色的血色,河两岸那些庞大的黑影全是一座座高墙围筑的四方城池,一些诡异黑影在雾中影影绰绰,偶尔还有让人脊背凉的鬼哭从中传出。
直到河水重新翻涌起浪花,船身开始颠簸,柱子才现自己已回到了怒龙河上。
天空阴云散退,一轮弯弯的新月高挂于头顶,距离他从春花婶家出来只过了半个时辰而已。
柱子几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但手中的乌木牌却沉甸甸地提醒他,他的的确确刚去阴曹地府走了一趟!
此后几日,柱子便有些心不在焉,显得心事重重的,来坐船的乡人们还以为他是在为张氏父子的闹事心烦,纷纷出口安慰。
柱子有苦说不出,也只能罢了。
第二次见到鬼魂是在半个月后,岩上村有一户姓杜的人家中老人去了,他还去随了份礼,等坐完席踏着月色回到岸边,就见那死了的老头也立在了拴船的木桩子旁。
一回生,二回熟,柱子这一次不再那么害怕,在远处观察了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
杜老头是寿终正寝,所以除了身体跟影子一样虚外,容貌看去倒与生前一般无二。见到他,昏昏沉沉的老头慢慢抬起了头,慢悠悠地说道:“哦……是……柱子啊……”
每个字拖得老长,含糊不清,感觉阴森森的。
柱子心情十分复杂,好一会儿才开口回道:“您老要不先进船里坐着?”
杜老头以极慢的度摇了下头:“没……到……时辰。”
柱子暗暗松口气:太好了!不用长时间与鬼魂同处一船了。
他躲进船舱,时不时望一眼岸边,等某次再回头时,现杜老头身后竟然又站了一位!
柱子一惊,探出头去,然后就被吓得重新跌回了舱内!
只见那新来的鬼魂一身的衣裳几乎被撕成了布条,脸上也被砍了好几刀,黏稠的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
这时候,又一个鬼魂来了,这个却是满脸凶相,身上有好几个血窟窿。
两只鬼魂到了一块,立刻从木呆呆的状态变得凶厉,彼此仇恨地瞪视,剑拔弩张地随时都能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