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炽:“难道不是妈妈的生日?”
“啊?”
咬不动的鸭子“咚”一声掉碗里,时书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妈生日?!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谢无炽:“两年前,从东都流放到太阴府的路上,你一直贴身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每晚到了驿站,便冲在第一个去预订饭食,或到厨房做饭,免得没有饭吃。”
时书捏着筷子,缓慢回忆。
“那晚上运气不错,驿站的锅里还有粥饭,你买来陪我一起吃了,我在静坐时,你去厨房悄悄买了一碗鸡蛋面,躲着我,吃的时候哭了——”
“够了够了够了!”时书被踩了尾巴似的,“别别别,别别别!别说了!怎么我哭了你还知道?”
谢无炽:“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看着你。”
时书:“你——”
记忆也回到时书的脑海,别说,流放路上确实太辛苦了,虽然时书是只记好不记坏的人,但偶尔也很有压力,尤其是柏墨女士生日那天,想到爸妈还指不定在想什么,但又怕跟谢无炽说矫情,毕竟表露感情很羞耻,时书就自己去买了碗面吃。
眼泪掉进汤里,面汤越来越咸。
时书生怕被人看出来哭了,很丢脸,好在当时也冷,他吹了好一会儿风等天黑了才进屋,谢无炽躺在床上睡了。
他以为谢无炽不知道,只记得一上了床,谢无炽就抱着他。体温灼热,给他冻凉的身子暖热了,再凑近吻他。
深吻,吻得时书也抱住了他,情爱还不明晰,却在那间漆黑的房内,和一个男人不明不白地沉溺地热吻,分开再紧贴。也许是黑暗,掩盖和模糊了越界。
时书想起来:“那时候,你亲了我的眼睛,你——”
“我当时……”
时书想着想着:“我爸妈……”
万般复杂心情,时书笑容清朗:“我爸妈大概没想到我在这儿能变成这样吧,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为我高兴。”
时书把头靠在谢无炽的肩上:“我也要好好生活,不能让他们担心。”
碗里的菜难吃,还是吃了一大部分,剩下的来福吃了。来福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嘴。院子里一阵风吹过去,叶子落了满屋,落到石墩旁的衣摆上。
今天晚上下雪,雪花纷纷扬扬,映在暗红色的天空。
(修)
吃饱喝足,时书上床睡觉。谢无炽坐床沿,时书伸手脱他外衣的扣子,橙光照在他的后背。
时书伸手摸他脊背的伤痕:“最近感情稳定?你脾气都好了很多。”
谢无炽:“我早说过,我不是一个攻击性很强的人。”
时书:“…………”
“你认识自己吗?”
谢无炽:“心情好时,我也会给人好脸色看。”
“反正横竖都是别人看你脸色。”
时书膝盖撑着不方便,索性坐到他腿上,撩他耳边一丝不乱的乌发,谢无炽抬眼,鼻梁的阴影冷淡。时书仔细端详:“都谈了大半年了,你偶尔看我还像看狗。什么家庭啊,给你教成这样。”
时书稀罕地摸他,摸到手腕的伤痕,贴近吻。谢无炽让他吻了片刻,低下头,再托起时书的下颌。
时书抬头,想起以前的种种:“我要爱你一辈子了。”
谢无炽抚摸他的脸:“嗯?”
时书:“你以前天天给我带饭,陪我睡觉,半夜起床解手。在寺里,在流水庵,在森州的小院子……你对我很好。”
谢无炽:“这些就算好了?”
时书:“当然了,人不能总想着别人对自己好,我也要对你好。”
时书一个打滚,把他压在身下,谢无炽伸手掌住时书的腰。冬天寒冷,屋子放着火盆,时书迅速把被子盖上来,将人遮得严严实实。时书凑在他耳朵旁的头发呼吸,半晌才说:“我在屯所和医药局的工资,都攒着了。”
谢无炽:“怎么?”
时书:“你这行很危险,大起大落,以后万一再像被流放三千里一样,抄家了或者一穷二白。我有钱,可以和你浪迹天涯。”
谢无炽淡淡道:“那你的幻想注定破灭,我不会失败。”
“……”
时书费力地抬头呼吸:“你。”
刚说完,灼热的吻再覆上来,时书在谢无炽的吻中努力地道:“好事,你不会失败是好事。”
亲了很长时间,直到时书困了,这才埋在枕头里睡着,和他一起感受平静和温馨。深秋天气转凉,时书忙着在屯所里干活儿,夜里赶得及便回大营,偶尔骑马回去,以便能和谢无炽同床共枕。
谢无炽则忙于整顿四大府州,军中内务,从永安府和部府收受资源。此时他已尾大不掉,新来的安抚使已经无法再融入燕州势力,与他制衡,四座州府的民政、财政和军权都在谢无炽手中,只能闲居公廨,甚至害怕被杀死。
谢无炽在众人眼中照样端方矜贵、阴重不泄,心思深沉,无可挑剔,不过他却给时书留了个门,一到夜里,时书时常得让人护送着,去他的中军帐。
一到休沐之日,时书宿在谢将军的床上,都说兄弟情深,其余一概不细问。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这天,天上下着鹅毛般的大雪。
年关将至,农事已毕。时书和杜子涵闲在城里游荡,下午,时书拎着一只卤兔子,出城去了军营,找仍在忙碌的谢无炽。
军营内一片肃穆沉重,风掣红旗,辕门积雪。时不时有快速的队列经过,巡视左右。时书拎着卤兔子,脚踩积雪,大步往前走,忽然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如碎玉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