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既既既既是辛将军亲亲亲自来提,小人哪哪哪哪敢要银子啊,请请——”
时书没再管官场的事,走近一看见阿雷,伸手拼命按住他脑袋揉头发:“你知道错了没?你知道错了没?还敢不敢?还敢不敢?以后还敢在大城市乱吹牛?”
阿雷:“呜呜呜呜呜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时书:“估计你也吓坏了,不想说你。走吧,回去了,你爹还在等你。接下来还喝酒吗?”
“不喝了不喝了。”
阿雷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只是胆子被吓破了,抓着时书的袖子不敢吭声,唯唯诺诺。时书跟辛滨道了谢,带着人走出了城营大牢。
天色已晚,城上升起了半轮弦月,散发着月白色莹润的光。恰好也照在时书俊净的眉眼,显出少年的脸庞来。
时书走了几步,回头望了望行辕大府,忍不住用手指勾着抓头发。
阿雷:“小书哥,你那二百两银子从哪儿找来的?我真以为自己要刺配前线,跟北旻那群蛮子打仗去了,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时书懒洋洋看他:“回去吧你,以后别这样了,这钱就当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对不起哥哥。”
时书搭上他肩膀:“你是第一次进城,为了自己的安全,以后都要小心。走吧,别胡思乱想了,既然已经逃出来,就开心点儿。”
这二百两,被城营大牢的人吞了,不知道最后是不是还孝敬到谢无炽头上。他的手段果然也一如既往。月光下的银白小路,时书踩着弯弯曲曲的石板,说服自己轻松一些,回到了住所。
二找谢无炽
城门外,驻扎在林间的秦村人正翘首以盼。时书拽着窝窝囊囊的阿雷回到驻扎地,扔给阿雷爹:“老爹,你这儿子实在太不懂事了,您自己教育教育吧。”
时书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阿雷爹拽着肩膀,伸出扇子大的巴掌往他身上打:“你啊你!你啊你!这里是大地方,不比我们乡下,大人物也多,你说你一不小心就惹出个这种祸事来!你自己死都算了,连累了别人可怎么办啊!”
阿雷缩成一团,忍不住哭了。
杜子涵不明所以:“咋回事啊!干嘛打孩子?”
时书揽着他肩膀,往一旁走,走了几步没忍住笑,眉眼飞扬:“你猜我刚才干嘛去了。”
杜子涵:“你干嘛去了,怎么还能笑出来?但笑的又不是很开心。”
时书:“我去找他了。”
杜子涵:“他?!你说的他,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他吧?!”
时书:“就是。”
两个人同频发出“卧槽!”,杜子涵围着看了几圈:“你也没掉层皮?”
时书懒洋洋道:“谢无炽的高危险性有目共睹,不过却没对我做什么。反正事情只有一次,明天就走了。”
杜子涵听他说过细节,忍不住笑:“他也太装了吧……你的脸面不是丢尽了。”
时书在火堆前伸直腿,俊秀的脸上扬起唇角:“没办法,这脸丢都丢了,多说无益。回忆是种惩罚,有些不能改变的事,还是尽快忘掉的好。”
说到这句话,时书啧了声:“谁说的,怎么这么耳熟?——总之谢无炽那么有钱,二百两先欠着吧,看以后有没有机会还,以后肯定还会和他打交道。”
杜子涵还有些唏嘘:“他真这么牛了?在大盛府时挥斥方遒,还和赵世锐……”
“骗你干什么?我想见他居然经过了好几层通报,真是一飞冲天,不可同日而语。他本来就是豪门大少爷,挺适应这种人上人的生活吧。”
时书心里有种微妙的感慨,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谢无炽确实有本事,也许对他的评价要以功过两方面来评述了,不过,时书很难忘记他漠然的一面。时书和杜子涵说话时,阿坎走了过来:“你俩在蛐蛐谁?”
“……”
时书:“你也面壁思过去,和阿雷一起写检讨书。”
时书做了小村长后,俨然当起了阿坎的哥哥,阿坎依赖着他坐下,杜子涵也“嘿嘿”笑了好几声,摇头走开。
这一趟运送粮草的旅程到了尽头,接下来便是回程。秦村的人和同县村落汇集在一起,第二日赶着车离开燕州,往海边的渔村星夜兼程。时书早早起了床睡眼惺忪,让大家启程出发,没成想那很爱吵架的父子又在吵,指责对方动作慢。
时书看了半天,早已适应了基层公务员的生活,每天调解邻里纠纷。半晌,等人吵完了,一行人朝着南方原路返回。
时书驾着骡车,摇摇晃晃,没成想走到那座板桥旁时,眼见前方堵起长长的道路,百姓们抄着胳膊,将板桥附近围堵得水泄不通,又是在吵架。
古代的税赋盘剥无所不用其极,除了最基础的人头税、田税以外,还要征收茶税、盐税,征税最严重时便是如今,连过路都要征税。
时书站在马车踮着脚往前看:“这过桥费是来也收,去也收吗?不好。”
果不其然,桥头站着另一位文人官员,带了一批队伍,仍然是大声地道:“边疆正在打仗,这是军国要务、头等大事,连东都的老爷们都勒着肚皮过日子,为的便是多挤出军饷好打赢这场胜仗!你们呢!教化不开,胸无点墨,心无大志!让你们拿出一点钱来支持边防,真跟要了你们的命似的!孔子云!如果天下百姓都如尔等,大景就要亡了!”
时书听得眉头一皱:“边防说要军粮,我们从海边小渔村,跑了几千里来给你们送军粮,走路都走了两个月,身上的盘缠更是耗尽,一分钱都没有,在这种书生眼里,居然还是只管自己死活的刁民?在这上升什么价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