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要走,章铎连忙道:“郡主,施针还未……”
“离下一次施针不是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吗?我在那之前便会回来了。而且,我既不会动情、也不会动怒。”
虽然是回着章铎的话,但她的头分明在向着陆云门仰起。
说完后,她抬起她戴着牡丹鲜花镯子的手,将小郎君朝着章铎那边推去。
“正好趁着这会儿我不在,还有什么禁忌的,您都交代给这位小郎君,说给他听、比说给我听有用,”她对章铎道,“他可比我听您的话。”
——
在得小郡主相邀前,陆品月正吩咐着下人,要她们备好吃食,等陆云门回来后、就叫他去她那里用晚膳。
这事儿她从未做过,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位原本于她毫无用处的胞弟可是与扶光郡主过从甚密了。眼下,她可是有许多话想要同他说。
但既然陆扶光想要见她、还迫不及待地说现在就想见,那她自然要先应了这位小贵人的约。
想着那儿多半也是设宴游园,陆品月还有意妆扮了一番。她本就生得貌美,这会儿便更若一朵香培玉琢的芙蕖了。
可刚群仆簇拥地赶到,她就见陆扶光身边那个似乎名为“酡颜”的贴身侍婢提着灯笼向她迎近行礼,要引她单独到棋屋去。
那位下柯烂棋的小郡主,这会儿竟要同她弈棋吗?
陆品月眼睛望着灯笼罩子上辨不出故事的水墨连环画,眼底却尽是对陆扶光的暗笑。
她开蒙前便随着家中的棋士学弈,《千字文》还未读通,打过谱的书就已经高过了她的头。从长安到东都,能在棋盘上胜过她的人寥寥无几。
而陆扶光在弈棋上的能耐有几斤几两,她也再清楚不过了。数年前,她便在陆扶光被宫中的棋博士教导棋艺时旁观过几回,此后也曾在宴上与陆扶光有过一遭手谈。
那次,为了不让陆扶光输后难看,她可是费了好一番周章才将棋下成了平局。
没想到她演得太真,倒叫小郡主真以为她们两人棋力相当,还想要再与她下……
但今日,陆品月却不欲再做什么平局。
她想,既然是陆扶光有心要同她亲近、想必就算输了也不会同她翻脸,那她便该好好地赢上一场、叫小郡主钦佩于她的才能、此后有意无意替她扬名才是。
虽然不公平极了,但这位小贵人在女皇面前的一句“太孙妃擅弈”,为她带来的名声便远顶得过她亲手赢下百千盘棋局了。
抱着这般踌躇满志,陆品月踏进了已香气盈盈的棋屋。
陆扶光就盘坐在屋正中的榻上,额间花钿鲜红、颊侧斜红正艳,看着像是刚梳妆过。
可她红绳系起的双髻垂挂在面颊两侧,髻上除了两朵不算值钱的翡翠宝钿外再无他物。穿着的蜜合色圆领小袖长衣上,素得只有几朵宝相花,宽松得罩在身上,腰间也只系着寻常佩囊。
便是稍有点钱产的商户家小娘子,都会打扮得比她还要华丽些。
陆品月一下儿便觉得被冒犯了——主人家如此穿戴待客,那便是对来客极不重视了。
她就算病到几乎无法下榻,旁人来探病时,她也从来都是衣饰规整。对来的人越是重视,她的穿戴便会越是精心……
但这不满刚在心中掠过,就被陆扶光的一声欢快的“品月阿姊!”打散了。
这一声,几乎将她此前所有的念头都确凿了。
如果不是为了陆云门,赤璋长公主府的郡主,哪里会私下将她称呼成“阿姊”呢。
“品月阿姊!”
等她走到榻边,小贵人又开始唤她。
“您来得太好了,我正自己与自己下棋下得无趣,盼着有谁能来陪我解闷儿呢!”
陆品月也正盼着要同陆扶光对弈一局。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