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那样可怜,装成心肠软的小娘子当然是想也不想就点了头:“好。”
直到这一刻,佘妈妈才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温和地同她讲了随同前去的规矩。
阿柿一脸认真地听着,不停地点头应着声:“我会离他远远的……也不跟他说话……”
她也的确做得很好。
自卢梧枝在游医的屋门前站定后,那群脏兮兮的孩童很快像之前一样围了上来。但卢梧枝跟卢三郎不同,他野惯了,完全不在乎巷子的脏臭,随便孩童们摸摸拽拽。
但看到他一直被吵嚷、被挤着,坐在巷尾马车上的阿柿走了下来,怀里抱着一篮子的点心,当着孩童们的面,吃得极香甜。
她这样貌美的小娘子,又拿着他们少能吃到的点心,自然引起了孩童们的注意。有一个咬着手指的女童凑了过去,夸了她一句好看,立马得了一大块点心,孩童们见状,马上又靠过去了几个,靠着嘴甜夸她,得到了更大块的点心。
这一下,孩童们蜂拥而上,翻着花样地围着她说好听的话,谁也没有再去理睬卢梧枝了。
而卢梧枝听着那边热闹的动静,几乎都没感到半点枯燥,一眨眼便渡过了大半天。
而入夜以后,户户闭门,孤立巷中的卢梧枝刚有些心中枯冷,马车边上的小娘子便挑起了一支高高的灯笼,对着他晃呀晃呀。
第一夜,第二夜,第三夜,那灯笼都未曾熄歇。
虽然她似乎并没有时时刻刻都在那里,但也几乎一直在了。
就像他说的,望着灯笼的火光,看着火光下晃着灯笼的小娘子,卢梧枝就能撑得下去。
可第三夜的末尾,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许久滴水未进的卢梧枝刚喝了几口雨水解渴,雨便又结了薄冰,如细碎的冰雹,扎进面色发白的少年的发间。
卢梧枝晃了晃,却见那盏被暴雨打灭了的灯笼忽然又亮了起来。
打着伞的小娘子就站在巷尾,明明被风吹得都要站不住,却还是固执地要举着灯笼让他看到自己。
“傻不傻……”
卢梧枝低头笑了一声,重新将身子站稳。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终于,天空只剩下了淅淅小雨,巷子里雾气四溢。游医推开了家门,上下打量了一番卢梧枝,往他嘴里塞了颗丸药:“行了,你的诚心我看到了,你可以走了。再过半个时辰,我会亲自到卢府看病。”
因为已经十分虚弱,卢梧枝花了片刻才听懂了游医的话后,他咬着牙定了定神,向着游医行了个礼,随后眼前阵阵发黑地转过身,艰难地向着巷尾那个撑着伞的小娘子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狼狈的少年踏着雨水,视线越来越模糊,能看到的只有阿柿。
但他却走得更快了。
她已经等了他太久了,他一定要再快一些、再快一些走到她的面前……
在离小娘子只有一步之遥的那一刻,卢梧枝失去了意识。
小娘子手里的伞丢开了。
她使劲接住压下来的卢梧枝,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卢府仆役:“你们为什么只是看着?快点过来把他送到马车上!”
此时,不远处的游医也拿下了咬在嘴里洁齿的柳条,冲着马车这边大声招呼:“我已经看到了卢九郎的这份孝诚!半个时辰后,我会去卢府登门!”
听到这话,原本正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的卢府下人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卢梧枝抬到了马车上。
早已烘暖的大氅、烧好的手炉、还有一直煨着的老参鸡汤,全都一股脑地送到了卢梧枝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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